而薛吒,他根本不理会霍云鹏,他正在思考:该抄哪一首诗呢?
“李白、杜甫、白居易,路由、苏轼、辛弃疾?”
薛吒忽然发现,他好像有选择困难症了,“该写哪一首呢?”
薛吒不知不觉间,把心里话说出口来了。
还好他说的是“写”,不然估计得露馅。
孔圣人笑呵呵地浮于半空,他沉吟片刻后点播到:“我记得,曹芳说,上次你好像写过一个母仪天下的女子,那女子最惊艳的一刹那被你写了出来,可……我想看她的一生。”
孔圣人如此说,薛吒就不能随便听了,他知道孔圣爷爷说的是“杨玉环”,他现在的吞山葫芦内还有一颗种子呢!
到了孔圣人这个地步,每一句话、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动作,都暗合天道,他想,孔圣爷爷专门点诗,那肯定有他的深层次用意,估计或许能对他的圣道有些许裨益?
薛吒没有犹豫,他点点头,直接挥毫泼墨,他找吕青阳要了一张大号宣纸,他要写的,是白乐天的《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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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娥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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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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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薛吒诗成,其面前宣纸上,陡然腾起万道彩光。
那些彩光汇聚到一起,升于半空,形成一片海市蜃楼般的浩淼烟雾。
其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其内美女如云、铁蹄万军。
一个男人中的皇者,选中了个女人中的仪母,两人躺在一片壮丽山河间,吹箫起舞。
有人质疑,他们死了;有人非议,女人的哥哥姐姐都封疆裂土了;有人羡慕那个男人,他起兵了,他的狼烟席卷大半个壮丽山河,铁蹄横踏、血水曼流,他将整个世界打的支离破碎,却和那个男人,同时失去了那个女人。
皇者离开了皇位,失去了守护女人的力量,他苍老垂暮,他哀凄难受,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到他和她的梦幻现实中,可一切都结束了,属于他们的时代落幕了,剩下的只有哀愁与生与死的离别。
海市蜃楼中的世界是动态的,每个人都能从中看到自己想要的,但无一而足的,他们只看一眼,脸上便会挂着泪,莫名其妙的,所有人的心都像是剜了一刀般,痛到无法呼吸。
“我……不!为什么,为什么要有人毁掉那么美丽的一切!我不!”
兰卿宫主失态大喊,她感觉像是自己的梦破碎了般,她努力去守护的某些东西,似乎在这骗海市蜃楼中,让她看到了绝望的一幕。
不只是她,周围抱着各色乐器的姑娘们,她们纷纷掩面哭泣。
虽然结局未到,女主已黯然退场;虽然那个男人没有陪女人住入冰冷的石棺,虽然这个故事充满了遗憾,但她们……白国这个国家最上层的一群女人们,她们都从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一个为爱情奋不顾身的自己。
呜呜的女子哭声里,有人啊呀大喊。
众人看去,霍云鹏不知何时七窍流血,一条条血蛇从他眼耳口鼻处钻出,让他疼的抱头滚地,他试图用头撞桌角缓解痛苦,但一万根针同时扎入头内的感觉,没有体验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啊……我不要!我怎么会输给他,我的脑子……我一定能想出比他写的诗更优秀的诗词!”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都知道:霍云鹏完了,他会永远停留在当前的状态,甚至会在气血摔落后,缓缓跌落境界,因为他的内心里,已经完全被薛吒的这首诗占满。
“除非他能写出一首超越薛吒这首诗的作品,不然……他这辈子到头了。”
有人做出中肯的评价,众人扭头,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抱着圣旨前来吕大学士府的叶明晨。
吕青阳不敢托大,他虽然是丞相的人,他虽然瞧不起这些江湖里的阉人,但对方是东厂的老一,对方手里拿着皇帝陛下的圣旨,这时候他作为白国的臣属,他就必须上前大礼参拜接旨。
叶明晨看一眼跪在面前撅着屁股准备接圣旨的吕青阳,呵呵笑了两声,他没说破,只是远远看薛吒一眼,心说:以后你就不用跪了,这次做个人情送你吧……省的逼你下跪回头交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童生薛吒,文武兼备、德劳双彰,特表其为宣武王,字即日起,凡白国境内,除朕以外,见官高一级,逢爵大一等,除太庙、祭祖等事宜,宣武王无需下跪!”
“什么!”
吕青阳大惊,他抬头摆出的惊诧脸,叶明晨看了好笑。
但叶明晨根本不理他,直接绕过他身边走到薛吒面前,直接将明晃晃的圣旨交到他手中。
“宣武王,吕大学士已经替您跪下接旨了,这是皇帝陛下和您的默契,还请薛公子莫要服了他老人家的好意。”
薛吒不知道叶明晨口中的“他”,指的是皇帝陛下还是吕青阳,反正和他关系不大。
他直接接过圣旨,扯开看看上面的内容,点点头嗯了声说:“老皇帝可以啊……这么识趣,那行,改天我去宫里看看他,跟他商量商量某些提升国立的国策哈!”
说着,薛吒直接将圣旨攥吧攥吧塞入兜里吞山葫芦内,丝毫没有对这份皇帝诏令的敬意。
叶明晨强行压抑住自己的习惯,继续保持微笑说:“那个……薛功子,今年的科举您是不是就……”
“不!那不行,我必须要参加!”
薛吒瞪眼,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想看看,孔圣爷爷在场为我证明哈:要是我写出上等文章考上状元,杨三元那老小子压着不给我,我非得弄死他不行!”
孔圣人笑呵呵地点点头,他招手拿走了薛吒面前的《长恨歌》原稿,而后身化流光消失。
但他的态度所有人都明白:杨三元要真敢压制薛吒,这位第一圣人急眼了,真敢过来帮薛吒这个刚认的有才华的孙子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