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酒到了校门口,沈铁军回过神来,他先前的批评通报可还热乎着呢,敲开门口的保卫科,瞅着满脸红豆豆的卢勤进,手中的酒塞了过去,沙哑着嗓子道:“卢哥,刚才和朋友吃饭剩的酒,送你了,别嫌孬。”
卢勤进还没走近,就闻到股酒味,眼尖的早就看到了茅台的商标,瞅了眼学校里面,飞快的接过后塞进了怀里,低声道:“谢了啊,赶快去把脸去去酒味,刚才部里的那几个领导才进去,昨天的事儿完了?你可别再撞枪口上了。”
“好好,谢谢!”
转头出了保卫科,沈铁军便看到樊琳和朱丹进学校,刚才这俩躲躲闪闪的跟着,早就落在了眼里,开口道:“你们知道了?”
朱丹捏了捏樊琳的胳膊,飞快开口道:“小师兄你没做错,姜华的试卷我们都看了,扣分的地方没有半点毛病。”
飞快点头,樊琳开口道:“那个事儿说到底,还是怪他们隐瞒真实情况,弄虚作假。”
微微一叹,沈铁军转身进了学校,他不是容易激动到冲动的年轻人,两辈子近乎七十岁的经历,先前受到陈志标感染的情绪早已平复,匆匆回了研究生宿舍,廖红旗正抱着本法文的《悲惨世界》在看,瞅见他进来合上书,开口道:“小师兄,咱们学校要选举学生代表,你参加不参加?”
1979年7月4日,共和国《选举法》颁布,并于1980年1月1日正式实施,现在眼看着要开始了,全校都在忙活这个事儿,准备要掺和一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沈铁军先前知道的时候,只能在心中默默对南海里几位大佬报以最高的敬意,未来十年的大学生,将会用十年的光阴,把这些能玩的都玩废,玩到后面的学弟学妹们再也听不到,见不到,想不到的地步。
在廖红旗充满忐忑的目光中,沈铁军摇了摇头:“算了,我的论文还没着落,廖哥你的论文通过了?”
沈铁军脑门上带有好几个光环,最年轻的研究生和最红的诗人,两篇那没啥文学性的诗,已经刷遍了国内的各大报纸,在羊外里面来说,就和那标志性的光头一般,刺的其他同学睁不开眼。
好在他不是一个张扬的人,学校的各种社团一个都没参加,一心一意的扑在学习上,入学以来的论文也都是高屋建瓴级的,狠狠的在英语圈子里面刷着存在感,堪称羊外的半块招牌和学习的楷模。
当然,除了昨天发生的逃课喝酒事件。
所以,像廖红旗这样有心思想参加的,都会打问下他的态度,不过被人这么关心学习,顿时有些脸红:“没,没有呢。”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学习上被人鄙视了,廖红旗连递招的想法都没有,人家明面上是在关心他的学习啊,这样做有问题吗?
半点问题都不会有啊!
廖红旗讪讪的走了,沈铁军脑海中闪过个念头,越想却是越有很大的可能性,冲个凉换了身衣服,好不容易把身上的酒味给去掉,下午的研究生课后,找了个机会快步到了李贵菊身边:“老师,我不想参加选举,太忙了。”
“忙?”
李贵菊一脸无语,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开口道:“怎么?有人找你谈心了?还是做你的工作了?那个通报批评,为什么要放在系里,你心里就没点想法?”
“感谢老师和学校领导的厚爱……”
心里咯噔一下,沈铁军没想到自己还真猜中了,学校这是明显有让他参加的想法,飞快的摇头道:“没人找我,就是吃饭的时候听其他人说起,就感觉那么做有点不务正业,学生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学好知识建设四个现代化,自己的知识还没学好……”
“停,你不要说了。”
李贵菊蛮横的打断这货的发言,知道这家伙嘴皮子上的歪理,是一套接着一套,当时对部里的人都那个态度,摆了摆手道:“不参加就不参加吧,但是不能让人说怪话。”
“唉……”
不能让人说怪话的意思就是要出成绩,沈铁军灰溜溜的出了教研室,转身去了图书馆。
李贵菊主编的CLT差不多了,趁着这次部里领导来往的频繁,准备交给编委会审阅,出书立传只等通过,便是实打实的成绩,可以谈得上是名垂青史。
时间还没到12月,羊外的校园里,便出现了成堆成堆的人群,廖红旗成为了研究生中唯一参加的,每天起来不是在拉票,就是在去拉票的路上。
同学和老师的脸上,也都洋溢着春希望的欢乐,沈铁军感受着烈火烹油般的澎湃,每天的身影忙忙碌碌,拿信写信寄信的,便成了娱乐和放松。
亮剑和风采的刊发,使得沈铁军有了一帮子粉丝,部队上战士的来信还好说,几乎都是在表达对军队和国家的奉献之情,每一封他都在认真回信。
倒是普通人之中,不少有寄来的三言两语一小段,打着美其名曰探讨的旗号来蹭热度,沈铁军看了看对方的单位,扔进了床下的麻袋里。
上班的不老老实实的上班,写点为赋新词强言愁的诗,还什么伤痕文学朦胧诗,整的好似只有他们,才是从那个日子里过来似的。
童敏倒是不认同沈铁军的看法:“人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还不许人家嚎上几嗓子?怎么,妒忌了?”
沈铁军也没好气儿:“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妒忌他们?开玩笑,我是什么人?咱是共和国最年轻的研究生!”
然后童敏一阵气结:“你就不能不提年龄这个事儿?”
今年沈铁军17周岁,18虚岁,每当想到这个,童敏便会感到人比人得死,从小到大的学霸生涯,何曾遇到过这么大的挫折,从大学里发愤图强的考到羊外,原本就是想见识见识,最年轻的研究生长啥样。
毕竟一个全科制霸的学霸,想要考个研究生还是很简单的,可惜第一次见面,童敏便被人家打了个闷棍:“共和国式英语。”
俩月的时间相处下来,童敏是已经失去了比试的想法,开始承认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人看着年轻,可有时候单纯的像个孩子,又有时候老成的像个老头,偶尔脑海中会蹦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向外国人寻求赞助:“你那个乔布斯朋友回信了吗?”
“唉,别提了!”
沈铁军啪的放下笔,越想越气:“兰教授这次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部里领导的意见,不再接受国外单位的捐赠,30台苹果电脑和外教算是打了水漂,还有我今年的论文是挂定了。”
乔布斯还是很大方的,沈铁军信里的英语电教室,总共需要25台苹果2代电脑,帮主接给了30台外加赞助外教,以帮助羊外从硬件方面到软件方面,完成世界超一流英语电教室的建设,甚至连电教室的命名权都放弃,没想到学校却给拒绝了。
沈铁军还得帮忙兜着,给乔帮主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感谢信,解释了下学校和部委的担忧,算是把国人看重脸面的事实,兜了个底儿掉,对于他的回信,兰教授看过也没发表任何意见。
李贵菊带着她的《功能交际英语》书稿去了帝都,兰教授除了头发变白了,精神倒是好了不少,情知导师家里也没有省心的,所以老人一开口,沈铁军便应了下来。
不要,那就不要了。
看他最近学的有点忘乎所以,童敏倒是知道点消息:“现在学校不光是要忙着建立培训部,兰教授还加入了中小学英语教材编委会,还有咱们的学位问题,你们这批研究生已经入学两年了,眼瞅着后年就要毕业,可学位制度还没影子呢,明年不出来的话,怕是要出大问题。”
与后世大多3年制的研究生课程相比,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沈铁军所在的这一批78级研究生,除了医科类的多数都是4年制,现在第二学年快要过一半了,学位制度还没出来。
文科类院校还好点,数理化类院校里面,已经有大拿在科研上有了突破性进展,论文也已经通过学部委员(院士)的答辩,这时不上不下的被吊在半空,有部分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出国。
当然绝大多数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沈铁军登时满脸惊喜,导师有活动的话,大多数都会带着得意的门生弟子,公款旅游啥的,他还没享受过:“兰教授加入了中小学英语教材编委会?”
“呵呵呵呵……”
童敏发出了一阵似曾耳熟的笑声,挑了挑细细的柳眉:“教授说你今年的论文没了着落,让你在学校里安心做学问,等到李教授回来,就带我去魔都参加编委会议。”
李贵菊现在挂着副教授的职称,能帮着兰教授给研究生代课,沈铁军听到这里已经傻了:“为什么?你的论文通过答辩了?”
微微一笑,童敏开口道:“嗯,昨天通过的。”
研究生的学习生活,说到底就是个怎么写论文的过程,一个学年里拿出一篇合格的论文,这个学期的学习任务也就算是完成,眼瞅着这才俩月多不到仨月就完成答辩——想想人家400分的卷子能考366分,沈铁军也就释然了。
学霸嘛,不能比,沈铁军这么想着想起了个事儿:“我记得你说你还会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