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秋闱春闱之类,芳菲也不是迷信,就觉得有些胆战心惊的。原因无他,这些年来一沾上考试,陆寒总是要沾上点麻烦。
像是他考院试时遇上河盗,考会试又被怀疑是“买字眼”,考庶吉士被朱毓昇莫名其妙地撸下去……接着又是在西南道任学政时,被诬陷科举舞弊,次次都是祸事。
不过祸兮福所倚,每次陆寒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后,又总是能有些不错的收获。遇上河盗被救出之后意外中了小三元,会试时也是名列前茅,虽然被撸掉了庶吉士,却被任命为从五品的学政。因为舞弊案被押送进京以后……就直接留京当了京官,几年时间里由从五品升上了四品,也算是官运亨通。
想到这些,芳菲心里就觉得怪怪的。不知该担心,还是该高兴?
但是既然圣旨以下,陆寒是肯定要去当考官的了。
芳菲只得让碧桃给陆寒打包了一应日常用物,如替换与御寒的厚薄衣裳,暖手的手炉,急病的药物,都得先预先准备好。会试考试时间长,无论是考官还是考生都要在贡院里呆上好些天,当然要把东西都准备周全。
陆寒见芳菲心有不喜,安慰她说:“娘子别担心。我又不是主考副主考,只是十几个同考官之一,只管埋头阅卷便是,吃的用的里头也都安排得好好的。”
芳菲当然不能说,我担心你又卷到什么麻烦事件里头去。只得尽量把忧色收了收,免得让陆寒在外头工作还牵挂着自己。
可是这一回,陆寒的工作出乎意料的顺利。二月中春闱开始前,他们一众考官就进了贡院,之后便是几日大考。考完之后,考生自行离开,他们还要留在里头阅卷。前前后后,一共差不多离家有十天的时间。
这十来天来,什么事都没发生,风平浪静得芳菲都不适应了。当陆寒从贡院回来的时候,芳菲见他神色如常,悬在半空的小心肝儿好歹安稳下来。
“你看,我都说啥事没有吧?”
陆寒笑妻子太过多心。芳菲想,或许陆寒那古怪的科举运已经过去了……总之,套用一句她上辈子常说的话:“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没事就好
陆家这边正夫妻团聚父子欢谈呢,宫里却骚动起来。
就在这一天,张贤妃生产了。
是难产。
整整一天一夜,张贤妃叫得嗓子都哑了,孩子愣是下不了地。按说张贤妃也不是初产,但这一胎胎位不是太正,一个多月前开始太医就反复提醒过,生产时可能会有危险。
为此,整个太医院所有的妇科圣手与宫里的接生婆全都聚集到张贤妃的寝殿里来了。可是什么法子都用过了,眼看着张贤妃奄奄一息,始终没法把孩子生下来,连朱毓昇都惊动了。
朱毓昇来到张贤妃宫中时,只见秦皇后与李德妃、罗淑妃还有一众妃嫔坐在正殿上,都在等待着产房里的消息。
“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朱毓昇对宫里的这些妃子并不太关心,但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子嗣。
太医赶紧过来说明,尽管使用了很婉转的口吻,可包括朱毓昇在内的人都听得出来,张贤妃这一回真是凶多吉少。
本来宫里生产,向来是保孩子不保大人的,太医根本就不用请示朱毓昇这一点。可是现在就连保孩子不保大人都难做到。
秦皇后心里恨不得张贤妃母子都一齐殒命,可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担忧的样子来。其他的妃嫔们肯定在表情上要与皇后保持一致,不过心里怎么想,也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张贤妃又是个不爱和人家交接的人,大家和她都没什么交情。况且既然同为宫妃,就是完完全全的竞争对手,死一个就少一个人来和自己争,有什么不好。
朱毓昇听着太医的报告,面上越发凝重。他对这张贤妃,还是有一点感情的。毕竟是头一批入宫的妃子,服侍了自己几年,还生了这么讨人喜欢的大公主……
“父皇”
一个穿着绛色宫装的小人儿吧嗒吧嗒地跑进正殿来,看见朱毓昇站在殿心,便忙不迭朝他扑来。
“永玉,你来做什么。”
朱毓昇语气虽然淡淡的,还带着点不高兴,但看向这女儿的眼神始终很温柔。
这粉团儿似的小女孩就是朱毓昇与张贤妃所出的女儿,大公主朱爰,封号永玉公主。她今年快有四岁了,已经略懂人事,在宫中偏殿隐隐听宫女说母妃有了什么不好的事,便慌慌张张缠着照顾她的嬷嬷带过来看母妃。
“父皇,母妃怎么了?”永玉公主拉住朱毓昇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她的父皇。
“没事的。你是小孩子,不要过这里来,好好回去睡觉。”朱毓昇不太会哄孩子,但对着永玉,还是会说出一两句柔和的话来。
永玉公主还要说什么,已经被她的教养嬷嬷和宫女们哄着劝着带走了,临走还频频朝这边回望。
不见永玉,朱毓昇还不至于太过担心。但见了女儿以后,想到若是张贤妃出了什么差池,以后永玉没了母妃照料,在这宫里始终不如之前好过……
他冷冷地看向太医:“朕不管你们怎么办,总之,朕要看到张妃与孩子都好好的活着”
说罢,他也不回自己宫里办公,便径直在这殿里坐下。
秦皇后心里恨极。她本来还想着,自己在这边,万一有点啥突然状况,自己能够及时作出盘算。她的人也有机会进产房的……即使张贤妃有机会把孩子生下来,她也要让张贤妃活不过今天
可是朱毓昇坐镇在此,她又不敢妄动了……
说到底,秦皇后不是特别有手腕和算计的女人。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张贤妃自己不行了。不过,这概率应该也蛮大的。
一时间,殿中静寂一片。朱毓昇不说话,没人敢胡乱出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医再次来报,张贤妃已经昏阙过去。太医们用了扎针灌药的法子,也没能让她醒过来。
朱毓昇的脸色沉得如同锅底一般,太医禀报时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可就在此时,又有人来报:“禀报皇上,张妃娘娘生产了,是位皇子”
“生了?”
朱毓昇脸上掠过一阵喜色,他又不是冷血动物,对于自己又当父亲了,总是感到喜悦的。
天家亲情是比一般的人家单薄,争权夺利时管你是父亲还是儿子,挡我者死。可是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未必就没有温情。
起码在这一刻,朱毓昇是欢喜的。
秦皇后的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了拳头。
但是她也只得露出欢容来,率群妃一齐恭贺朱毓昇:“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陆续来报的人就多了起来,不住有人从产房里带好消息过来。孩子哭了,证明各方面是正常的,而且个头很大——除了胎位不太正,这也是张贤妃难产的主因。
又说张贤妃也醒了过来,现下虽然虚弱,可是出血止住了,没有大出血的危险。朱毓昇的笑意更深了些,无论如何,张贤妃也是他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是张阁老的孙女……要是没了,张阁老那边,倒有些微妙了。
秦皇后差点就要破功了。幸亏她在宫里待了几年后,修养更上数层楼,演技尽管不算炉火纯青,表面功夫还是能维持的。只是心里恨意滔天,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从眼前溜掉了……如果皇上没来,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久那孩子被包在襁褓里抱了出来,果然是个胖乎乎的男孩子。朱毓昇想到他出生时的艰难,不由得怜意大生,亲手将他抱过来多看了几眼。
这几眼,使得秦皇后心里更是难受。
她当夜回到宫里,无从发泄,只得跟几个心腹宫女撒气。
有个宫女当时在产房外头本来准备伺机行事的,没逮到机会,却探听到了一件事情。
原来太医们都已用尽了法子,也没办法把张贤妃弄醒。大家都愁啊,刚才皇上才下了旨意,要是张贤妃母子出事,自己这批人就算不一起陪葬,也得丢官了。这时有个老太医期期艾艾的提出,他在宫外的医馆得了一种薄荷油,不知可否试一试。
大家没法子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就把那一瓶薄荷油拼命地从张贤妃鼻子灌下去。谁知这法子果然有效,原来怎么扎针都不醒的张贤妃,一下子就被激醒了,还开始一阵阵强烈的宫缩。太医们无比欢喜,赶紧推的推拉的拉,把孩子给拽了出来。
就差那么一点,那孩子就在张贤妃肚子里憋死了……
秦皇后听了以后肺都要气炸了。她颤抖着问:“那死大夫从哪儿弄的这种东西?”
“回娘娘的话,似乎就是卖咱们宫里常用的那些香露那家……什么济世堂香草堂的……”
此时,在宫墙数里之外的陆府里酣睡的陆寒与芳菲,还不知道自己一家又被无端卷入了后/宫吊诡的纷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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