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石原半天不吭声，苏晴开口劝道：“暂时来说，20万美元满足你的研究爱好应该足够了。如果将来急需用钱，留作升值的Apple-1也能为你换取一大笔现金。”

　　石原虽然不知道对方索要芯片电路图的目的，但这些研究成果对他而言确实形同鸡肋，而且对方给出的理由也不无道理，因此考虑片刻后他就答应了。

　　接下来双方约定好提货付款的细节，然后杨墨和苏晴就离开了。

　　秋叶原的街道上。

　　杨墨边走边和苏晴小声地商量：“东西太多，一趟带不走。”

　　“那就打飞的多跑两趟咯。”谈成了一笔想要的大买卖，何况还有意外之喜，苏晴的心情还是蛮舒畅的，“RB的家用电器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占据着技术优势，所以咱们最好在RB租个仓库，以后不管是我还是你可以经常过来收集一些旧货，东西多了一时半刻无法带走就暂时放进仓库，你可以做愚公慢慢搬到那边，然后加以仿制。”

　　杨墨连连点头称是。

　　“你可真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POWER1到POWER4应该有四款芯片吧，咱们竟然只花了五万美元就拿到了全套的电路图纸。”杨墨看了一眼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压低声音凑到苏晴的耳边称赞道，“要知道我在那边仿制红白机，可是动员了全燕京的电子硬件人才。”

　　尽管杨墨全程都没有参与苏晴和石原太郎的谈判，但作为旁观者的他对苏晴在谈判过程中使用的手段万分佩服。

　　“我可告诉你，那些电路图可不是为你准备的。”苏晴语气严肃地说道。

　　最开始苏晴确实是准备将POWER芯片电路图留给杨墨，用作发展异时空共和国的CPU芯片产业。

　　破解的POWER芯片搭配开源的Linux操作系统，等于说共和国立马就完成了WINTEL花费20年时间才积累到的技术优势。

　　而且POWER+Linux正好实现了RISC+UNIX的高效组合，此外采用了精简指令集设计的POWER芯片还能避免侵犯INTEL的X86体系的指令集专利。

　　如此一来，打垮WINTEL组合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可是出了石原太郎的家门，她马上就改变了主意。

　　如果她回到了过去的时空，面对已经具备了人才、资金和技术优势的IT国家队，那CPU和操作系统还能有她什么事。

　　谁都知道现今的INTEL、微软的市值高到了何种程度，面对CPU、操作系统这两块IT界的鲜美肥肉，苏晴又怎么可能不垂涎欲滴呢？出于私心，她马上推翻了最初的想法，决定将POWER芯片电路图据为己有。

　　“什么意思？”杨墨愕然地问道。

　　“我是学IT的出身，你说我回到80年代能干什么？”苏晴扬着眉毛笑着说道。

　　不等杨墨回答，苏晴自顾自地说道：“自然是干我的老本行啦，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会选择自行创业，不替别人打工。我要是在技术上没有丝毫底牌，在IT界怎么快速立足。”

　　“你怎么这么自私呢？”杨墨显然也想走捷径，在电子产业切下最大的一块蛋糕，而且芯片产业一直是他惦记的重点项目，于是他腆着脸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共享好了。”

　　苏晴横了杨墨一眼，轻哼一声，说道：“你少来。你替国家打工，都有了国家提供的人才支持，而且红白机项目马上就能赚取大笔的研发资金，要是跟你技术共享，那今后还有我什么事？”

　　“那我怎么办？我也想进入芯片产业。”杨墨苦着脸说道。

　　“你怎么这么笨啊？既然我选了RISC的POWER芯片，那你可以走WINTEL路线嘛，毕竟你要资金有资金要人才有人才。”

　　“我听那个叫石原的家伙说WINTEL联盟不如RISC+UNIX组合高效，是吗？”

　　苏晴差点就要被杨墨给气死了，他恨不得狠狠地踢上这家伙一脚，不过想想两人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技术先进不一定赢得市场。你想想现在的PC不就是WINTEL联盟的天下，有谁还会记得POWER芯片啊？”

　　技术先进不代表就能赢得市场，这种例子在商界屡见不鲜。WINTEL联盟的存在就是一出活生生的“劣币驱逐良币”事实，它将简洁高效的RISC+UNIX组合打得一败涂地。

　　“既然你过去了，那咱们不就处在同一起跑线吗？面对高效的RISC+UNIX组合，哪还有WINTEL联盟存在的余地。”杨墨脑子很清晰，对这点拎得相当清楚。

　　“你还记得Linux吗？那东西只要套个壳子就是现成的图形界面操作系统，换句话说你手中基本上已经拥有了可以大规模上市的PC操作系统了。”苏晴无奈地说道，“这样一来，你有现成的操作系统可用，我有芯片图纸在手，PC最主要的两大部分咱们各占一半。”

　　杨墨对苏晴的说法不尽相信，因此委委屈屈地说道：“操作系统都是你一手安装的，我有不就等于你有吗？”

　　他就担心苏晴今后摆出一副“你的就是我的，但我的还是我的”地架势，所以杨墨故意装可怜，希望苏晴给他一个明确的保证。

　　“我不会用Linux。”苏晴神情有些恍惚地停住了脚步，她缓缓地摇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我打算将苹果没能坚持走完的路线继续走下去。”

　　“什么意思？”

　　“就是POWER+MACOS组合，明白了吗？”

　　从长远来看，RISC和CISC之间的界限将会相当模糊。

　　因为现代的CPU基本上都结合了两种架构的优点，尽可能地扬弃了彼此的短处，今后的CPU比拼的将会是微架构，不会像传统的RISC、CISC那样界限分明，仅仅只是局限于指令集。

　　然而，在RISC快速发展的80年代，它确实比X86为代表的复杂指令集的CPU来的更高效，基本上同样的制程、相同的主频，采用精简指令集的CPU会比复杂指令集的运算速度快上2到4倍。

　　当然，采用RISC的CPU也有它固有的弱点，它需要强大的编译器支撑以及耗费更大的内存才能完全发挥出CPU的高效能，而前者为软件人员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后者需要消费者花费更多的硬件采购资金。

　　也许是出于先后在IBM和苹果的工作经历，让苏晴对POWER+MACOS产生了某种情结，她对这两者的组合未能走下去一直感到相当惋惜。

　　因此，当有机会重新来过的时候，苏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对搭档。

　　哪怕有现成的Linux源代码可用，她也甘愿放弃，转而选择难度更高的MACOS用于搭配POWER架构的芯片。

　　确定了苏晴今后选择的技术路线，杨墨总算松了一口气。

　　丈夫的神情自然落到了苏晴的眼睛，见到他轻松自在的模样不由暗生闷气，她看着丈夫戏谑地说道：“杨墨，你是党员吗？”

　　“……”杨墨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其妙，“不是。”

　　苏晴围着杨墨的身子转了一圈，将他上上下下地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后转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可是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分明就是一副先进党员的做派，恨不得把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国家，是吧？”

　　杨墨大囧地愣在原地，尴尬的不知如何言语才好。

　　“我拼死拼活为了谁？儿子还小，我不得为他攒奶粉钱。儿子大了，我不得为他准备彩礼钱。30年后，你想儿子还像咱们过去那样背着一大笔的房贷吗？”苏晴彻底爆发着自己的怒气，一连窜的质问将杨墨喷的狗血淋头。

　　不管是在现代时空还是回到过去的八十年代，苏晴都会尽心尽力地承担家庭责任。这点杨墨心里很明白。

　　尽管他知道妻子刚才的话语是针对异时空全家团聚后的生活所言，哪怕他并不完全赞同对方的说法——比如以两人超出时代40年的眼光和见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儿子将来背负房贷。

　　但杨墨从两人过往的相处经历以及他对苏晴性格的了解，妻子向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公众场合大吵大嚷，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妻子话语中隐藏着一些深刻含义，只是时间短暂，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清楚、理解透彻。

　　因此，面对妻子咄咄逼人的质问，杨墨的心理无形之中矮了三分，他弱弱地回了一句：“我不是有工资吗？”

　　苏晴将长久憋着的一股恶气发泄了出来，心里顿时轻快了许多，她说话的声调也不知不觉地降了下来，她不以为然地说道：“国企老总有多少工资你会不知道？”

　　“不是还有10%的股份吗？”

　　杨墨在异时空的一举一动自然会毫无保留地告诉苏晴，因此凌志电子的股份构成以及杨墨10%股份产生的原因，苏晴知道得一清二楚。

　　“最初索要股份的目的你会不清楚？再说了，就算你没把股份全部分给公司高管，一旦失势后你觉得还能保住手中的股份。”苏晴斜睨着丈夫，语带讥讽，句句针锋相对。

　　“失势？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要以为老邓站在你背后就可以高枕无忧，首先他不会长命百岁，其次他不是一言九鼎的皇帝。如果你手里捏着一笔巨额财富却失去了自保的能力，即便国家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手，但周边眼红的恶狼还不群起而攻之将你撕碎了吞进肚子里。”苏晴叹着气说道，“哪怕现在法制昌盛，舆论透明。马淘宝还经常将‘我随时等着被国家收编。’的话语挂在嘴边呢，何况还属于人治的八十年代。”

　　“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吧？”杨墨有些不确定地问苏晴，也可能是在问自己。

　　“在巨大利益面前任何事情都会发生。”苏晴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是想着给自己也是给家人留条后路吧。”她的言辞之间满是萧索之意。

　　杨墨总算搞清了苏晴心中的隐忧和话中的深意，他顿时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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