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快六点了,我先回一趟家收拾了点东西。然后下楼,到叶子所在的社区幼儿园。
“叶子妈妈,你来接叶子了啊。”齐老师说她本以为我工作依旧忙,这次又要爽约呢。
“我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家叶子说不用。她说妈妈答应过她,以后再也不食言了。”
我心里惭愧的要死,因为今早我还跟她拉过勾,说妈妈现在回去上班了,虽然会像以前一样忙,但无论怎样都不会再离开叶子了。
而且每天晚上都会来接你,咱们一起睡睡,一起讲故事好么。
可还不到十二个小时呢,我就要毁约了。
我说齐老师真抱歉,本来说好了这次入院做日托,我是打算每晚都来接孩子的。
但是今天,我需要开车去S市的郊外,可能当天回不来。
“所以齐老师,麻烦您帮我哄哄叶子好么?我真的是有急事。”
我已经脆弱到不敢面对叶子了,妈的江左易死了我脆弱,江左易活着我还脆弱。
我觉得,就算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对不起我,但唯有叶子,我对不起他。
“可是叶子妈妈,这样……孩子会很伤心的。”
齐老师都已经为难了,我也觉得我实在太过分了。
我很想告诉她,今天过后,妈妈给你一个家,给你一个爸爸,甚至还会给你成年以后一大笔从天而降的财富——我们会让你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一样长大。
可是我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承诺我好像已经对她说过太多次了。
“妈妈我们回家吧!”叶子背上小书包,拎着一盒彩色画笔就跑出来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
“妈妈?”
“叶子……”我蹲下身来,刚想把手放到她肩膀上。孩子眼神一转,啪嗒把我的手推开了。
“你去忙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笑笑……”我心里特别难受,于是下了下决心,我说要不妈妈带你一起去好不好?我们去找爸爸。
我之前没打算带着叶子一起,是因为我根本不确定我会看到什么,会遭遇什么。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把江左易打一顿,再给叶子幼小的心灵造成创伤。
“不用的,我自己玩。”笑笑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的,不像我们叶子那么好哄。
我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信不信我都是我自找的,但是妈妈答应你,我一定很快就回——
“叶子,跟爸爸回家去好么?”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我一转脸就看到了叶瑾凉。
我说你怎么……怎么会过来的?
“我知道你今晚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X城,所以替你照顾一下叶子。”
我垂着头,半天才说了句谢谢。
“叶子弄成现在这样子,大多是我的责任。”叶瑾凉弯下身子把孩子抱了起来,叶子的眼神一下子就温柔了起来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我本不想把作为母亲的那些缺失的责任都推到叶瑾凉身上。但叶子的心结可能多半还是从他跟我离婚前后的那段荒唐日子里结下来的吧。
我想,也许就是从他对着叶子吼出‘我不是你爸爸’的那一瞬间,刺激了孩子第二重人格的产生。这段日子以来,两个女儿交替出现,令人哭笑不得的同时也会觉得难以安寝。
因为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啊。
“既然说好了想帮孩子治病,就得坚持下去。你放心去找他吧,这几天我来接叶子。”
“瑾凉……”我看着叶子趴在他肩头上的小脑袋,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舒岚,我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了,唯有叶子,还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叶瑾凉从老师手里接过叶子的外套,给她披好:“可是她总要一天天长大,长大一点,就意味着离我远一点。
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连远远看望她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说呵呵,要不了多久,我这做妈妈的可能都养不起我的小公主了!
“江左易之所以要把自己身上敲满死亡证明,是希望能把高山峰之前的拿笔隐藏资产用在叶子身上购买信贷吧。等孩子成年以后——”
“你觉得江左易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出现?”叶瑾凉的一句反问,令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说你什么意思,你明明就知情还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不找你算账不表示我就不生气。
“你们明明就一点都不了解对方,却敢说彼此那么相爱。”叶瑾凉把趴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孩子抱得紧了紧:“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不想回来,我就告诉叶子你死了。”
“你——”
我把轻简的行李放上车,却没有值得炫耀的诗与远方。
从这里开到X市,走国道的话需要八个多小时。我穿了一件漆黑的薄风衣,在上高速之前的便利店里买了好几罐咖啡。
当我按照叶瑾凉给我的地址,到达X市边郊的珊瑚镇时,天刚刚亮。
夏末的季节,山草翠绿生机不败。
镇子上的人仿佛又一种特殊的生活节奏,以至于让我还未能用双脚
沾染这片土地之前,就已经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了。
地址上的路叫三秋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寓意,只是单纯觉得路名配合着这样青松石色的门牌,简直是文艺得让我不忍心敲了。
于是,我没敲,直接踹开的。
这是一处干净典雅的小院子,围绕着有些文化传承底蕴的两层小楼房。安静得实在让人不忍心唤醒早已长眠在心的主人。
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架木马。脖子上系着一串鲜红色的铃铛,我有些眼熟。因为这玩意,我家叶子也有,说是以前劳技手工课上教的。
当然,我觉得小零做的,比叶子的好。真是个心灵手巧的暖男啊。
朝阳已经爬出了云端,第一抹金色斜着角度洒在我眼前的露台上。
我仰着头,眯起眼。
二楼的窗子被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推开,熟悉的身影就好像是窗子里送出来的一副画。
轮廓镶嵌着金色的边缘,动作随意慵懒。
我看着他,他应该也看到我了才对。
那一瞬间,我是忍了多大的委屈才没有把皮鞋脱下来扔上去!
“舒阿姨!”楼下的门开了,小零啪嗒啪嗒的身影扑了出来。
我差点哭了,可是总觉得这个时候就先被小孩子夺去了第一滴泪,是不是会显得很没面子。
于是我抽了一张钞票,塞给孩子,我说乖,出门买包子去吧。
舒阿姨,要过来算算账。
看了一眼院子角落里的狗,从我刚才踹门起,他就狂吠不已。
我也不知道江左易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养狗的了,难道会比我更贴心么!
我很郁闷,想吓唬吓唬那堵在楼梯间的狗。
“舒阿姨,你别欺负安迪,干爹很疼他的。”
我:“……”
我说这狗叫什么名字?!
妈蛋的,我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给我家所有的苍蝇蟑螂都命名为阿易才会显得足够想念啊!
甩下鞋子我就跑上了楼,几乎要把矮墩墩的胖嫂装个四脚朝天。我连抱歉都懒得说,一直冲进了二楼的卧室。
“江左易你还有完没完!”我一开口就把眼泪冲下来了:“分明就已经看到我进来了,你要是想躲,为什么还不赶紧躲个干脆!”
男人的身影依旧挺拔,还好,没有因为伤重而造成什么夸张的残废。
至少我这一眼望过去,肩膀一样高,两腿一样长。
他的头发似乎剪短了好些,可能是因为手术需要?我不得而知。
此时雪白的衬衣罩在身上,隐隐约约能透出脊背上纵横嶙峋的伤疤。我心疼不已。
“江左易……”我轻轻往前凑了两步。
在他转身过来一瞬间,连酝酿情绪的间隙都没有,上前就把他给扑住了。
他的胸膛还是那么坚实有力,脖颈下面的纱布还没有完全拆,这一阵厚重的药味却也抵挡不住我最熟悉的瘾。
“江左易,你说话啊……”
我抱着他,全然顾不上这样力竭的重匝会不会弄疼他。
我说你看着我,你对我说话好不好?你让我相信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你还活着,我伸出手就能抚摸到你。
我和叶子,将不再是这世上最孤苦无依的一对母女。而你,是我们家的男人。
我举起双臂,沿着男人的双肩一路攀升到他的脸颊。清淡淡的胡茬,温柔低顺的眉眼。就好像一场浩劫夺走了他所有的锋芒和戾气。
我一直都觉得江左易整张脸上最具气质的就是他的眼睛,鹰隼一样犀利,白狐一样狡黠。
即便是表情可以做到全然波澜不惊,眼睛里透出的光也足够任何人不寒而栗。
可是……
江左易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用力捧住他的脸颊,从拇指到虎口,渐渐的湿润起来。
他在流泪,流泪的双眼愈发清澈得让人心疼不已。
最后,他伸手捉住了我的腕子,沿着我的手腕向上,触到我的指尖——
再沿着我的手腕向下,一路碰到我的肩膀,脖颈,再是脸颊耳垂和眉眼附近。
“舒岚……”这是他从地狱里回来后,第一次这么真实这么清晰地叫了我的名字。
这几十个如梦踏境的夜里,我是怎样幻想着还能再听到他的声音,还能再感受他的体温。
“江左易……你混蛋,你混蛋啊!”
我想抱着他哭,却被他生涩的收揽动作吓了一跳。
最后,他说舒岚,我看不见的。
我说你看不见,废话,你的心都被阴谋给戳成马蜂窝了,你长眼睛有什么用!
“江左易你是看不见,看不见我这几个月来醉生梦死的程度就差不像你当年一样可以随便抓个女人就上床了!”
我挥起一拳,做了一个几乎要捶在他脸上的幌子。可是——他竟连个眨眼的本能闪避动作……都没有!!!
我的手垂在半空,颤抖着伸出两个指头,在他眼前轻轻摇摆了两个来回。
终于意识到,当你最爱的人将再也无法给予你一个爱的追踪的表情,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难怪我一直觉得江左易后来写在信封上的‘舒岚’两个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奇怪,原来那时候,他已经失明了。
“舒岚,你在么……”江左易轻轻偏了下腮,对我说:“我听到有风声。”
我说我在。
他伸手抚着我的脖颈,笑容纯净的就像个大孩子。他说:“我能听见,你左眼流下的泪水,比右边的速度……快一些呢。”
“江左易!”我扑上去抱住他的胸膛,丝毫不怜惜地捶打着:“你混蛋!你就因为这个,宁愿从我身边死开么!!!
你知不知道我在来的路上就想,万一你受了很重的伤,残废了,毁容了,我就是把你养在窝里也绝不放手!”
“舒岚,可你忘了……我和你一样骄傲。”
我又一拳捶在他的胸膛上,发出噗一声绝望的闷响:“江左易,骄傲有屁用啊!你可知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我几乎做了一切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懊糟事,因为你死了,我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绝望,脆弱,轻生,烦躁,我不想与人为善,更不想对任何人负责。
江左易,你曾言传身教地把我变成了更坚强更独立的女人,今天,你看不见那样的我了,就宁愿毁了我么!”
我仰起脸,舔着唇角细小的泪珠,反而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只觉得,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江左易就像一只温柔的兔子,骂骂都能哭的感觉……
我搂着他精窄的腰围,却宁愿选择将他作为野兽来依靠。
我说江左易,不是因为你能轻易代替了叶瑾凉,我就可以再找个人轻易来代替你的。
你的毒,可比他深。我上瘾,戒不掉。
“跟我回去好么?我们去看叶子——”
“叶子……”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我已经留长了短发,及肩尚未及腰:“舒岚,我……终究还是没有机会再看一眼叶子了。
我缺失了做父亲的头五年,没有为她拍过一张照片。而接下来的整个成长履历里,我甚至无法看着她蜕变整个青春的美丽——”
“可那又怎么样!”我吼道:“她还有爸爸,她至少还有个完整的家!
江左易,你能做的事在你三十三岁之前就已经做完了。我求你收起最后的骄傲,就算为了我,好么?
就像你曾经承诺的那样,陪我把整个人生受尽,不管还有多少风雨艰险,酸甜苦辣。
我……我养你啊……”
“好,你养我。”
当天下午,我借口去超市,按照他抽屉里的病历单找到了一位医生。
我问他,是不是他在帮江左易看病。
医生没有计较我这个不速之客的诡异,只对我说,你是来问他眼睛的事吧。
我说是的,他不愿多说,我也不愿多问。
我就是想知道,江左易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救?!
“他的双眼是因为内侧膜粘连晶状外细胞层被高温灼伤的,如果想要治好,只能换角膜。但是位置特殊,手术难度比较大,肯定要大一点的城市才能做。”
我深吸一口气,我说换角膜的事又不算比登天都还难,他怎么不接受手术!
大夫又给我解释了一番云云的,我没听懂。
后来他换了通俗点的讲法:“换角膜的手术并不像旁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他这个原组织的灼伤程度,捐献体但凡有一点近视远视或散光都不行的。
而且一旦手术失败,有可能会造成眼球表面萎缩——”
那会怎样?我急道。
“会…”医生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才说:“会看起来有点走样,没那么帅了…”
我:“……”
我说医生,你看我的眼睛行么!
我眼睛很好的,上学那会儿隔着三个座位抄叶瑾凉的答题卡,每次抄的分数都比他还高。
因为叶瑾凉说我戴眼镜很难看,要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视力,后来我玩手机游戏,有点见度数,他就坚持没收我的手机,说反正你整天跟我在一起要电话打给谁啊!然后周末就陪我爬山远眺,两个月时间下来,就我俩那个视力,都特么能去中情局当狙击手了。
可是医生看了看我说,活体角膜移植有点像安乐死似的,虽然理论上说得通,但总归与道德医德相违背。更何况,他不觉得病人会同意。
我说那要不摘一个也行,我们俩一人一只眼睛,这辈子就够了!
听到门外一声狗叫,我和医生都吓了一跳,还想着这里怎么能允许宠物进入呢。
这一抬头,才看到是安迪。
安迪是一只纯种的金毛寻猎犬,导盲犬。
我不知道江左易每次在喊它名字的时候到底是怎样能做到不泪奔的,真不像话,死了还被你呼来喝去。
“舒岚你在干什么。”
江左易说这个镇子很小,车辆也少,出入生活起居都不是很困难。
他的心性和生活态度都可以改变,但唯有对我这偶尔温柔偶尔霸道的态度是永远不会变的。
“大老远地跑来我的地盘,还是一点都不听话!”
我跑过去抱住他,安迪警惕地咬我裤腿。
我说江左易,咱们回S市好不好?趁着现在好不算晚,大城市里找匹配的角膜也很容易!
“舒岚,你想过我会永远这样失明下去么?”
太阳落山了,我牵着男人的手,走过夕阳淋漓的湖畔。
这湖叫白杨湖,这个季节最好泛舟纳凉。
安迪在前面呼哧呼哧的,我牵着江左易得一只手,另一手空空的。
我觉得,应该是还少一片叶子…
“舒岚,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这样子也很好。
不管是执着还是保护,太深刻的执念只能让所有人都受伤。
我现在习惯了黑暗与安静,就像…回到什么梦想都没有的孩提时代。
舒岚你能理解么?”
我说我能,但是鼻子一酸又滚下了热泪:“可是,你一点都不想看看我么?”
我说我的头发长了,脸也瘦了,比以前还不爱笑,胸却变得更大了。
“江左易,我知道你心里是难受的,只是不愿意在我面前表现出很想要改变的姿态,你怕我会为了你而不顾一切是不是?”
他停止了脚步,转向我,转的不是太正,被狗狗提示着拱了一下腿。
“舒岚,我只是…”
“你只是害怕会没有结果。”我说今天的我可以成为眼睛替你看世界,也可以成为你的心灵替你确认真实的想法。
我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故作泰然却这么脆弱的你。真的,我想保护你。
他笑了,逆光的弧度,温柔静止的眼神,就像硬生生从另一个充满血腥和杀戮的世界里拽出的皮囊。
我抱着他说别怕好么,我来带你回家。
一阵风吹乱了我的长发,湖里有鱼随着波光的水纹一跃而起。
安迪在地上欢快地跳,我笑说,你又不是猫!
这时江左易从身后揽住我,呼吸轻轻掠过我耳畔。
我说我知道,你想陪我看世间草木枯荣山河变迁,看花开叶落泉流山涧。
我…要不我唱歌给你听好么?
我不太会唱歌,虽然不至于五音不全,但歌声一旦起婉转承合的音调就会显得有点沙哑。
江左易说好,他很想听。
四周闪闪的荧光
不觉时世的眼眶
记忆象眼前轻挥的
手臂有些摇晃
似乎倒流的时光
你我牵着手哼唱
我们红着脸庞张望
无态无梦一样
流水的年华那些悄悄话
许过的愿仿佛烟花
此刻我最应该为你唱歌啊
你挥挥手我能感受
当你为我骄傲的时候
或许我就用这肩头
也是因为幸福的颤抖
路不好走你却依旧
满眼的爱找不到理由
就象你年少时的沉默
我总无法猜透
后来江左易对我说,舒岚,我真后悔没能陪你走过整个青春。
我说不晚,他说恰好。
“回去吧,小零一定饿了,在等我们吃饭。”
我牵着他的手往回走,转眼却发现安迪不见了。
我说江左易,导盲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对么?是不是一般不会被外界的突发状况而吸引擅离职守?
他说是的,优秀的导盲犬比车贵。
我吞了吞口水,说我能悄悄告个状么?话说你家安迪,正在马路对面骑只母狗…
江左易震撼了一下,怔怔对我说:“你确定是母的?”
我:“……”
江左易你是傻逼么!
我嬉闹着捶了他一顿,我说随便了,他也应该离开你去找自己的生活与幸福了,以后你有我就够了
小镇这几天的天气都很好,江左易对我说他还想在这里住一小段时间,至少也得等警方把taki通缉归案啊。
提到这个,我心有难安。
“我之前就对陆林霜说过,义父的那笔钱被他拿给我做聘礼了。叶子的信贷托管其实是找人代办的,一开始…连我都不知道。
所以taki的事,我也觉得很遗憾。我自认为义父并没有亏欠他,可是有些事就是没道理的。”
我说这也难怪,兢兢业业守在老大身边那么久,最后拿到的比起自己的预期相差很多。所有的忠犬都能在一瞬间变魔鬼的——
“但愿不要再生事端就好了。”
我说咱们把叶子接过来吧。这一次我绝对不要再食言了,能让她亲眼见到小零,她一定很开心。
“好。”
明天是周末了,我想要不我还是不厚道地给叶瑾凉打个电话让他送孩子过来吧。
我知道这很过分,可是我吃定了叶瑾凉。反正他任打任骂任劳任怨,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