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岜感觉自己踩油门的脚都是软的。
车子已经开出唐惊程公寓的小区,可坐在后座上的男人依旧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就靠在那里一点点拆右手掌上的纱布。
雅岜已经感觉到车内气氛的凝重,不时从后视镜偷看,窗外的灯影从关略脸上一道道闪过。明明他没有任何要发怒的迹象,可眼底厉色已经足以叫人胆颤。
雅岜一肚子的话要问,可见关略这样他也没那胆子了。
“九哥,今晚您住哪儿?”
关略看了眼窗外,车子还在市区,再拐个弯便是公园里。
他将拆下来的纱布握在手里:“去百里香。”
“好,那我给莱哥打电话。”
“不用了,我只是过去看看。”
不过百里香门口的门童一眼就将关略认出来了,关略刚走到楼梯口,阿莱就已经匆匆忙忙跑过来。
“九哥,门口人说您到了,我上头刚好有事,麦哥也在,您来…”
“老麦也在?”
“嗯啊,麦哥这几天晚上天天来。”
关略不由唇角一勾。
他是该天天来,算算时日叶覃去缅甸已经差不多十天了。
“哪间房?带我过去。”
“好咧。”阿莱屁颠屁颠引着关略上楼。老远就听到包间那头传过来老麦撕心裂肺的歌喉。
“你给他叫姑娘了?”
阿莱嘿嘿笑着:“叫了,我瞅着麦哥这几天心里像是藏着事,我就给他叫了俩姑娘解解闷。”
“他没拒绝?”
“没啊,照单全收了。”
关略不由眉头蹙起来:“行了,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
阿莱走后关略又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
“……我知道故事不会太曲折,我总会遇见一个什么人,
陪我过没有了她的人生,成家立业之类的等等…
她做了她觉得对的选择,我只好祝福她真的对了……”
包厢里四不像的歌声一波波传过来。
关略用手抚了抚额头。真是丢人现眼满百里香估计都听到了。
他走过去,推开包厢的门,里头酒气烟雾。
老麦卷着袖管,近视眼镜被他推到头顶上,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搂着一姑娘站在点唱机前声嘶力竭地吼。
“……爱不到我最想要爱的人,谁还能要我怎样呢?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
她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
关略只能用手摸了摸鼻子,看来心理学念到硕士也没有用,事情临到自己身上他也治不好自己的心病。土亩女弟。
“你们先出去。”
关略朝坐在沙发上的姑娘点了点,两人立即识趣地走出包厢。
老麦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沉静在自己的歌喉里。
关略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抽了半支烟,实在听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了拍老麦的后肩:“差不多就行了。”
老麦不干。兴许是喝多了,双颊红扑扑一片。
“我来唱会儿歌都不行吗?”
“行,太唱这么难听就应该懂得适可而止!”
“你他妈滚!”老麦恶狠狠地推开关略,可他原本就喝得烂醉如泥,自己倒先晃着要摔倒,关略只能挎住他的肩膀。
“就这点出息?真想的话我没阻止你去缅甸看她啊?”
“那也得她先同意!”老麦呼呼喘着气,又喝了一口酒,“妈的她那脾气横得很,死活不同意我过去。”
“那就先斩后奏,你有她在缅甸的地址,直接杀过去她能把你怎样?”关略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气,挎着醉醺醺的老麦一把将他甩到沙发上。
冲击力过大。老麦推到头顶上的眼镜掉了。
视线模糊一片,他只能微眯着一双眼睛。
“我跟你不一样,她心里没我。”
“然后呢?你就每天躲在这唱歌喝酒?”
“那我还能怎样?以前她在云凌的时候隔几天我还能见见。现在连这点念想都没有了。”说着老麦又去倒酒,关略心里燥了,一把将酒杯撸过来。
“多大点能耐?一个女人你都治不住?”
“那你呢?别尽会说我!你这阵子去找过唐惊程吗?她人都在云凌呢,你这会儿开车过去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你他妈怎么也…”老麦骂骂咧咧,没想直接撞关略枪口上了,他捏着手里的酒杯,仰头一口喝光,完了觉得还没爽,连续又倒了几杯,直到瓶子里的酒都空了他才一下倒在沙发上。
老麦也不劝他,自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又去吧台拿了一瓶酒和一只空杯子。
“老九,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叶子为什么要被你调去缅甸?唐惊程在医院住了那么多天你为什么连去一趟的勇气都没有?治女人…你来跟我讲治女人?……要真治得了你会这么晚来这儿?”
“……”
唐惊程努力在改掉生活中的一切陋习,比如喝酒,比如抽烟,比如晚睡。
神经紊乱虽然没有完全治愈,但她感觉自己的状态在一点点变好。
可能人生有了希望之后也就同时有了力量,她知道是腹中的孩子在拯救她。
每天唐惊程最喜欢的事便是洗澡,清晨淋雨,睡前泡一个温水澡,但要控制好时间,因为医生说孕妇不适合长久坐浴。
下水之前她还喜欢在浴缸里滴几滴薰衣草精油,这样有利于提高睡眠质量。
然后她就静静仰躺在浴缸里,温水盖到胸口,手指在小腹上慢慢画圈圈。
宝宝已经三个多月了,唐惊程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虽然穿着宽松的衣服还是看不出来,但脱掉衣服之后显得尤其明显。
她前日去医院做了一次B超,医生说宝宝比之前长大了很多,目前看来情况一切良好。
每天晚上坐在浴缸里唐惊程都会跟宝宝讲话,手指在自己的小腹上一圈又一圈地绕,虽然宝宝还不会回应,但她的手盖在上面已经可以感受得到突突跳动的胎心。
按照书上说的,再过半个多月应该就会有胎动了,这真是一件让唐惊程振奋的事,她不是一个人在这世上,她肚子里正孕育着一条生命,与自己血肉相连,以后会喊她“妈妈”。
在浴缸里躺了几分钟后唐惊程就得出来,不过她还是改不了裸睡的习惯,也就拿浴巾随意把身子擦干,裹了浴袍出去。
温奶器里的奶刚巧热好,这也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睡前一杯温奶,健康补钙,完了还需要再吃医生配的复合维生素和叶酸片。
她在努力当个合格的妈妈。
一切都做完之后她才拿着一杯温水打算进卧室休息,可刚走到客厅门铃就响了,那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谁会这么晚来敲她的门?
“谁啊?”唐惊程朝门口叫了一声,无人应,门铃却很快转成了敲门声。
砰砰砰——敲门声又急又响,整栋楼都听见了。
唐惊程皱着眉走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门外站的居然是关略。
他怎么突然来了?
唐惊程一手压在小腹上,不开。
关略在外面猛敲了几下发现里面没动静,大概是毛了,用脚踢了几下。
“唐惊程,我知道你在里面。”
“……”
“开门!”
“开门!不开他妈信不信我把你门都给掀了!”
信!怎么不信!
唐惊程知道他这种事绝对干得出来,只能闷口气,将手里的水杯放到旁边柜子上,又将睡袍的腰带系紧,这才开了门。
门一开,铺面而来的酒气。
关略醉兴阑珊地靠在门框上,看着面前只裹了一件睡袍的唐惊程,目光如刃。
唐惊程被他身上的烟酒气熏到了,不免皱着眉:“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
“……”
“问你,你在做什么?”
“我睡觉!”唐惊程觉得这男人不可理喻。
关略却勾起唇:“睡觉?一个人?”话语里尽是鲜明的嘲讽。
唐惊程先毛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呢?”
“什么他?”
“苏诀!他人呢?叫他出来!”关略借着酒劲撒泼,唐惊程先是一愣,随后气得鼻子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TM派人跟踪我?”
“跟踪你?有这必要?”关略冷笑着,撑开门硬是要往屋里挤,唐惊程捂住门把手将他往外推。
她没料到这男人会突然出现,她以为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见。
“出去!”
“怎么?屋里真藏了人?”
“呸!”
“那就让我进去。”
“凭什么?我不想见你!”唐惊程是真恼了,又要顾忌肚子里的孩子,懒得跟他纠缠,干脆推着门要将他关在外面,可关略手劲太大,手掌死死钳在门沿上。
“松手!再不松我把你手掐断!”
“试试,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门外的关略声音里泛着狠,手背上筋骨凸起,上面纱布已经被他扯下来了,门缝一夹还未痊愈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唐惊程倒吸一口气,松了手,门被他从外面强行撑开,黑影连着他身上的烟酒气一同朝她盖过来。
“唔-”
唐惊程没料到关略会来这一招,上来就直接封住她的唇,手掌狠力扣住她的后脑勺,滚烫的舌迫不及待地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