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略与黄澎在旁边交谈了一会儿,也不知说了什么,只看到黄澎嘴里叼的烟在往上扑扑冒着气,风再将烟气吹散。
差不多烟快抽完时两人终于谈完,黄澎踩了烟,又拍手招了人过来。
“把车子都开走。联系特警队和狙击小分队退到一公里之外等候命令。”
“可是里面的人…”率先接话的又是那位小曾,但这次黄澎显然不给他抢话的机会。
“这里谁是队长?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小曾只能讪讪闷下头去不再说话,其余几个也随着不啃声。
黄澎交代完一切朝不远处的关略看了一眼,关略点头,又提醒一句:“还需要一辆车。”
“车我会解决。”
“那司机…”
黄澎用手抹了把下巴上的毛渣胡子:“司机我…”
“黄队,我可以当司机。”抢白的又是那位小曾,大概年轻勇猛不知怕为何物。
黄队用手指擦着下颚:“你知不知道当这司机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但我不怕,我是人民警察,我身上肩负着为国为民的使命。黄队您就让我去吧。”小曾站在黄澎面前像宣誓一般,身上是鲜绿的军装,衣摆被风吹得飞扬起来,烈风之下眉宇坚毅阳刚。
关略眯了下眼睛,走过去。
“你新来的?”
小曾瞥了一眼关略:“关你屁事!”
“混账!”黄澎怒斥,小曾翻了翻眼皮。
关略也没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曾还不愿意,梗着身子要摆过去,关略却手指收紧,指骨掐进他肩肉里。
“喂,你毛病啊!”小曾骂。
关略笑出来,看向黄澎:“还挺有劲。要不就他吧!”
“他不行,他刚来大队没几天。”
“新人才合适,生脸,里面的人不会怀疑。”
“对啊,黄队,就我吧,我新来的对方没人认识。”小曾激劲,黄澎又用手搓了搓下巴,似乎在考虑一个比较艰难的决定,最后抬眼再看了小曾一面。
“黄队…”小曾带着点撒娇。
黄澎苦笑:“行吧,去把你身上这皮子换换。再去镇上弄辆车来!”
小曾乐得猛地一下站直,抬手向黄澎敬了一个礼:“好,遵命!”完了就屁颠屁颠地摘了警帽往车子那边走。
关略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年轻却充满活力的背影,烈风之下坚定刚毅。
小曾走后黄澎转向关略。
“你就这么一个人进去?”
关略搓着手指:“里面都是我的人。”
“到这会儿可没什么你的人我的人了,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在逃的毒贩,上头对这起案子很重视。前几天开会局里就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这个月内必须破案。”
“那黄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黄澎继续用手摸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子,又看了眼不远处那座废弃的窑口,“这么说吧,你刚才提的条件我都照办了,给你安排车和司机,让我的人撤到一公里之外,但有些话我也得说在前头,今天无论如何我是要把人都逮回去的,绝对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出城,不然我回去也没法儿跟我上头领导交代。”
黄澎坦诚讲完,又唾了一口:“妈的真让他们逃出城不是笑话嘛,我都已经带人追了他们好几天了,好不容易堵上还让他们逃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圈里混?”
关略听了也是一惊:“你追了他们好几天?”
“当然,不然你真以为我们是接到报案才追过来的?”黄澎笑出声来,“这可是最近省里面的一件大案,这帮人又是老油子,身上有家伙不说,反侦察能力还特别强,不是追了几天怎么可能短短几个小时就能锁定目标!”
想想也就应该是这个理。余帅节弟。
九戎台花了这么多精力都没找到,警方不可能几个小时就能把他们的藏身之地搜出来,不过黄澎的意思关略也明白,这次苏梵的藏毒案牵扯甚广,之前又被媒体曝了光,上头肯定给市局施加了很多压力。
而且这起案子拖了这么久,市里的面子也快挂不住了,黄澎这边必须尽快把范庆岩等人抓捕归案,一来可以将此案的不良影响力降到最低,二来也可以在公众面前树立警队威信力。
关略了解这里面的道理,不由冷笑一声:“说到底黄队还是急于立功,但我也把丑话说前面,里面人质是我女人,我要把她活着带回去,如果这一点没问题,那我可以无条件配合,但如果会威胁到她的性命,抱歉,别怪我做什么出格的事!”
关略说这话时语气依旧淡然,但字字句句都分明讲得清晰认真,不由便带着威慑力。
黄澎仔细看了他一眼,笑出来:“当然,人质也是公民,她有公民的基本权利,我们抓捕疑犯的前提肯定是保证公民的人身安全,这点你大可放心。”
关略不由“哼”了一声,没再评论。
黄澎又看了眼那片砖窑。
“你来之前我们已经问过镇上的村民和附近的砖厂了,那个窑洞已经废弃多年,里面洞口很深,没什么遮挡物,周围也没有适合的狙击点,所以要偷袭不容易,不过我们已经在这守了七八个小时,里头没有人出来,用水和食物我估计会短缺,所以他们应该急于要逃脱。”黄澎向关略说明他的猜想,“待会儿你进去之后尽量拖延时间,最好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你想在里面解决?”
“看情况,但在里面解决的可能性不大,我们不熟悉里面的地势,贸然冲进去我怕代价太大,所以最好你能够把他们引出来。”
“引出来你有把握?不是说周围没有合适的狙击点?”
“是啊…”黄澎也是为了这个犯难,周围都是一马平川的荒野,连栋楼都没有,而里头的人又携带武器,还有两名人质在手里,更重要的是黄澎怕人员伤亡,他办案这么多年,最担心的不是疑犯逃脱,而是看到自己的同僚死在自己面前。
关略眯长眼梢四处看了看,突然目光一亮。
“那些里面都是空的?”
“什么?”
“砖窑顶上的烟囱!”
……
关略和黄澎似乎在商量什么事,雅岜和老麦在旁边干站着,大概几分钟之后只见黄澎又拍了拍手:“走吧,我们先撤!”
剩下的几名警员便各自上车,车子全数往外围退,警车呼啸,在狭窄的泥石路上揭起一路扬灰。
广场这边只留了老麦,雅岜和目光发寒的关略。
风似乎吹得更大了,雅岜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不甘心:“九哥,我跟您进去!”
“别添乱,在外面守着,我们的人到了之后让他们别擅自行动,一切听我命令。”
“可是…”
“没可是,就这样!”关略说完转身又扫了一眼老麦,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都没有说话。
有些东西就放在心里吧,这会儿也都说不清。
“行了,我进去了。”关略向雅岜吱了一声,雅岜突然一下子又红了眼,但想想可能觉得不吉利,立马抹干净。
“嗯,我在外面等您指令!”
关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摸了耳根上别的那根烟便转身往那片砖窑走。
每个砖窑建立之时都是没有规划的,就像随处立的小山头,不过时间久了各自之间就形成了通行的小道,小道其实就是一条被踏平的泥地路,两旁还是荒掉的平地,上面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杂草。
关略沿着小道过去,烈风呼啸,他一路点火抽烟,走到砖窑门口的时候差不多把那根烟刚好抽完,抬眼便见门口停着那辆三菱厢式车。
关略看了一眼。
“九哥?”门口早就有人候着,见关略过来先过去搜他的身。
关略主动配合,把双手举过头顶,那人在他身上搜了一圈什么也没搜到,颇为满意。
“进去吧,庆哥和虹姐在里头等你!”
关略将烟掐了,跟着那人进去。
入口只有一道门,很矮的拱形,用红砖砌了一圈,旁边的墙便是黄泥墙,墙根上都冒着好些稀稀疏疏的草头,迎风一吹,草头摇曳。
那人走在前面带路,穿过窑洞的拱门之后发现是一条过道,过道很宅,只勉强两个人通过,而且里面暗得很,只能依靠泥墙镂空的缝隙照进一点光来勉强看清路,关略就这么摸黑跟着前面的人走了半分钟,大概有四五百米,眼前猝然消亮,可以看到尽头处出现另一个拱门。
“快到了。”前边领头的人加快脚步,率先出了通道,“虹姐,庆哥…”
叫喊声中关略也已经跟着走出了通道,出了通道便是一个圆形露天的院子,四面是高高的泥墙,只是墙体上全是被烧黑的痕迹,可见顶上高耸的烟囱,而泥墙周围有一圈比外面更矮更窄的拱门,每个拱门里面都漆黑一片,应该是烧制砖头的地方,只是现在太暗,也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就在关略四处查看之际,只听到耳边“啪啪啪…”几声拍掌声。
“好一个英雄来救美!”冷涩的声音。
关略转过身子,几个人影簇拥着范庆岩和杜虹从其中一个低矮的拱门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