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略一路飙车回到关宅。
宁伯正在客厅跟几个下人讲话,见关略垂着头从外面进来,也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就随口问:“九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关略没吱声,揣着裤兜直接拐上了楼。很快听到“嘭-”的一声撞门声。
楼下几名下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很少见他在家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火气。
关略外套上翻的粥渍已经干了,一块块僵在胸口特别恶心。
他回房便将外套脱掉,直接赤裸着上身走进浴室,站在花洒下面将龙头打开,滚烫的水把他从头淋到脚,感觉每个毛孔都在瞬间被迫撑开了,整个人一下子清醒……
其实他知道今天自己不该跟沈春光怄气,就算他看到苏诀抱她又怎样,三年了,他们分开了三年。这三年里到底在她身上发生过多少事?
关略也清楚自己心里这么难受不仅仅是因为那一个拥抱,他承认他对那姑娘有很深的占有欲,但还没野蛮到这种变态的地步,只是心里一直不安定。
从沈春光醒过来那一刻起,喜悦激动渐渐被他心里越来越深的恐惧和不安所代替。
三年前的那场“意外”让她面目全非,醒过来后她对范庆岩在她身上所做的事又只字不提。
她为什么不提?
那么深刻的耻辱,关略觉得以她的性子只有两种结局。一种便是闹得天翻地覆,恨不得把伤害她的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为惜,还有一种便是像现在这样避而不谈,像没事人一样将所有的伤口都独自捂在怀里。
哪一种更令人心疼?
肯定是第二种,可关略觉得自己对这种现状一点办法都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他已经有些没有勇气面对沈春光。
伤害那么大。大到让他感觉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补救的地步,他还能做什么?唯有随她去。
她想避而不谈,他便假装没事。
真他妈窝囊!
关略一拳敲在浴室的墙上,痛感瞬间遍布全身,他一个激灵,在氤氲的水汽中抬起通红的眼睛。
宁伯十点多准备进房休息,一般休息前他都会在一楼和院子里转一圈,刚好见小厨房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谁还在那里?
宁伯吸着拖鞋走过去。
橘黄色的灯光下关略正在切豆腐,沾着水的刀在白嫩的豆腐中切开,熟练地将豆腐切成四方形的小块再轻轻扔进旁边已经煮沸的清水里。
玫瑰露和椰蓉备用,一枚中间已经掏空的南瓜放在盘子里。
关略做这一切都手法熟练。宁伯叹了一口气,走进去。
“九少爷,这么晚还做这些?”
料理台前的男人没有抬头,只是嘴里轻轻“嗯”了一声,又将炖豆腐的锅盖盖上。
“她没吃晚饭。”
宁伯当然知道这个“她”指谁。
“需不需要我帮您?”
“不用,你去休息吧,我做完送去医院。”
既然这样宁伯也就不多言了。识趣地走出厨房,走到一半又回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哦对了,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有雨,您出门记得在车里备把伞。”
“行!”
宁伯离开后整栋楼就更加静霾了,关略已经不是第一次像这样深更半夜窝在厨房煮东西。
他掐好了时间,豆腐炖七八分钟即可,不然会老,那姑娘嘴巴其实很刁,想着他靠在料理台上不免又笑了笑。
笑容还没收掉旁边搁桌上的手机响了,他将火调小,接了电话。
“喂…”
“九哥,是我,小茹…”
关略眉头又一下子锁起来:“有事?”
“你……”小茹被他这么冷冰冰地一问倒有些愣住了,不是说好晚上见的么?
“你是不是不在医院了?”
关略这才意识出这小姑娘打这电话什么意思,不由“嗤-”一笑,掏出烟来点上。
“中午那会儿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还真当真?”
小茹拿着手机站在寒风凛冽的天台上都傻住了,这感觉就像是从山顶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随口说说?我以为你是……”
“以为我什么?小姑娘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也别有事没事找我,你对我压根不了解,我对你也丝毫不敢兴趣,所以好好工作吧,再见!”
关略直接挂断了小茹的电话,看了下腕表,刚好到点,叼着烟转身关火,将锅盖打开,豆腐的清香铺面而来。
一刻钟之后关略将一盅南瓜豆腐装进保温食盒里,又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出去,刚走到门口手机“滴-”了一声,居然是小茹的短信。
“谁说我不了解你?我连你有什么特殊癖好都知道!等着吧,我会让你对我感兴趣的,我不是这么轻易愿意放弃的人!”
“……”关略汗颜,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勇猛?
他没回那条短信,直接将手机揣进裤兜里,开了车门上去。
到医院已经快凌晨了,住院部看门的老大爷已经认识关略,他发了两根香烟就顺便被放行了。
整栋楼都静悄悄一片,病人都已经休息,走廊里的灯光也暗了一截,关略直接拎着食盒乘电梯上楼,走到607病房门口的时候见里面灯光已经熄灭。
《爱情公寓》四部她都看完了?居然这么早能乖乖睡觉?
关略觉得有些不对劲,推开房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被子叠得好好的,窗户开着,蓝色的床帘在夜风里摇摇晃晃。
那一瞬间关略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浑了,无数镜头从自己眼前闪过,失重感让他脚步都有些站不稳。
关略扔下手里的保温盒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掏手机。
这段时间他都在病房门口安插了人,就怕再在沈春光身上发生同样的事,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把门口守着沈春光的人和柳婶都联系了一遍,可是他妈全部关机!
关略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冲到服务台,可值班护士问了一遍都说没注意有谁进出过607号病房。
妈的这帮人都干什么吃的?
关略拍着桌子,要求要看医院所有出口的监控视频,可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她们要征求护士长同意。
真是…
他差不多要把服务台拆了才见护士长从另一栋楼里匆匆赶过来救场。
“先生您冷静点,那位小姐不会出事!”
可叫他怎么冷静?冷静个屁!
“我要看监控视频,现在,马上!”关略吼着声音。
护士长一脸为难:“这个恐怕不行,得等明天院里领导来了才能决定!”
“放屁!”
等一夜什么都晚了。
关略煞气冲冲地再度冲进电梯,步子都在晃,一口气跑到楼下停车场,外面开始下雨,来势凶猛,直接就是倾盆之势。
关略也顾不上拿伞了,冒着雨在偌大的停车场找了一圈,那几名手下的车居然都不在了。
他妈人都去哪儿了?
关略再度跑回自己车里,撞上门,掏手机的手都有些明显不稳。
“雅岜…”他艰难地顺了一口气,“沈春光又不见了,连带守在病房门口的几名保镖一起消失,你尽快查一下车里的定位。”
几句话匆匆交代完关略便挂了电话,浑身都湿透了,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雨水,近乎瘫软地倒在椅背上。
很快雅岜的电话便追了过来。
“九哥,车子的定位查到了,面前在八岭山附近。”
八岭山?
邱启冠就葬在那里。
关略收掉手机又掏了烟盒出来,湿漉漉的手点了好几次才将烟点燃,费劲地吸一口,发动车子急速从车位里开出去……
从市区到八岭山大概需要开四十分钟,可是路上雨下得太大了,路况不好,特别是爬山路的时候视野很差,关略却不管不顾地一路疾驰,将车停在陵园门口便徒步跑上去。
几百层台阶他一口气跑到顶,已经不大记得邱启冠墓碑的具体方位了,他只能凭记忆四处搜了一下,在半山腰上又耗了半个多小时,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可除了满山遍野黑沉沉的墓碑和松柏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
关略派去守在医院的人手大概有七八个。
七八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大半夜却被沈春光“唬”来这种鬼地方。
脚下是山腰子,几千块墓碑在雨雾里黑压压地看不见,他们所站的凉亭在八岭山山顶,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焚香炉,炉里的火星都已经灭了,空气中却似乎还能闻到香烛和纸钱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野猫钻进草丛的浪叫。
真是哔了狗了!
七八个小伙子坐在凉亭的台阶上都快被冻死,有人不断搓着手掌,带身上的烟都抽光了,可亭子里的姑娘却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小姐,要不先下山吧,这雨越来越大,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柳婶的声音都开始有些僵硬,因为实在太恐怖了,她迷信啊,大半夜来这种地方会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沈春光却叼着烟,目光发虚地看着远处被雨雾氤氲的山峦。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跟她来的人更不知道,甚至觉得她脑子有些不正常。
“您要实在不想走也行,好歹让我给九少爷打个电话吧,要是他发现您不在病房会着急。”
着急?
沈春光终于“哼”了一声。
“他才不会着急!”余吉冬扛。
晚上护士来查房的时候都说了,那个什么小茹已经跟他私线联系上,指不准这会儿正在哪里风流快活,哪会去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