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就只剩下巫氏嫡出的大公子许临安,三公子许临诚以及五姑娘许燕淑,家中只这三个儿女,自然是加倍疼惜,在巫氏的宠溺放纵之下,这三个子女皆养成了不少的骄奢之气。
大公子许临安因着父亲大学士的官位,也得了个闲散官位,只是他平日里醉心诗书,通身大家的毛病却无大家的涵养,当初那英玉之所以对这许临安倾心,还是因为这厮人前卖弄,小姑娘不懂事,遇见这出口成章的就以为是绝顶的风采了。
二公子许临诚无官职在身,平日里结交了一帮纨绔,逛青楼,遛鸟斗鸡什么都搀和一脚,而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所以如今年仅十五就已经有了一堆的通房丫头。
五姑娘许燕淑比起这两个兄长来其实好了太多,只是这姑娘也是被巫氏宠坏了,年龄不大脾气不小,动辄就是哭闹,看中的玩意儿怎么样也要到手,不然就等着她大闹天宫吧。
总而言之,巫氏这三个儿女没有一个成器的,偏生就她当作眼珠子似得护着,平日里大学士稍有管教,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许大学士如今看着三个子女成了这幅德行,也是无奈。
歌月看着那跪在许大学士身旁的许临安,眸中冷笑连连,阿玉,你当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了这么一个纨绔。
“父皇,其实今日之事倒也没什么大干系的,只是姑娘家骄纵了些这才误伤了儿臣的车夫,父皇倒是不必责怪许大学士,儿臣相信,经此一事,许大学士必定会对幼女严加管教的。”
歌月的目光移向身后的许大学士,果不其然在他眸中看见了疑惑。
呵,没错,顶撞我的人其实是那许燕淑,只是,许忠,你真以为本宫在替你求情吗?
许忠只看见那双美丽的眸子中有诡谲的流光一闪而逝,来不及捕捉,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震。
“呵呵,许忠,许大学士,你可真是好样的!朕以为许大学士,品性贵重,太学万千儒生皆以你马首是瞻,朕竟不知这样的人竟连个女儿都教导不好,你且说说,让朕如何放心将太学交予你手?”
平宣帝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看着底下,一字一句仿若含了万钧雷霆之力,狠狠地砸向了那跪着的人,丝毫不留半分颜面。
许忠浑身一颤,咬紧后槽牙,脑中急速思考着解救之法,如今自己的妻女冲撞公主凤驾不说,还好生折辱了这华倾公主,如今陛下这是明显要降罪,无论如何也不能脱罪了。
干脆,全部应承了,许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打定主意,许忠叩头道:“陛下明鉴,微臣管教妻女不力,乃至幼女养成了急进的性子,如今不慎冲撞了华倾公主,微臣甘愿领罚,只是家中老母年事已高,近日更是身体抱恙,出行不易长久。今日因着诚心之故,贱内才带着小女伴着家母一同去进香,为的就是替家母祈福,还望陛下体谅,饶恕家母。”
歌月冷笑,许忠不愧是大学士,在朝中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自然不是轻易就乱了心智的人,他这么干脆地认罪,字斟句酌之间皆是拳拳为母之心,反倒给了自己一线生机。
原本父皇已经起了杀心,只是,许忠捏住了父皇最大的软肋,那就是孝顺。
孝字当头,再怎么不合情理也成了情理之中,许忠言语当中无不暗示自己的女儿是为了祖母身子着想这才冒进了,实在情有可原,而且他三句话不离自己抱恙的老母亲,着实可见其忠孝难两全的为难。
平宣帝原本盛怒的心慢慢的就沉淀了下来,目光松动,明显是被说动了。
歌月心中微叹,父皇做事从来都是果决的,唯独一样,只稍这人孝感动天,他便会心生恻隐。
歌月淡淡地笑了笑,看了许忠一眼,回首道:“父皇,许大学士一席话实在令华倾感动不已,今日本也就是误会一场,许是那许五姑娘没瞧清了儿臣的马车,这才心急冲撞了,儿臣恳请父皇,看在其孝心可嘉的份儿上,便宽恕了此事吧。”
今儿的事虽说是皇家颜面有损,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此事全在平宣帝的态度,若他觉得许氏不敬皇权,那尽可以往大了说给他许忠满门治一个藐视皇权的罪,罪可抄家。
但若是平宣帝觉得这事儿没什么,不过就是小姑娘闹脾气罢了,也可轻飘飘地揭过去,毕竟这许忠在朝中可是举足轻重之人,太学之中有一半的人都是他的学生,轻易动了他必定会引起朝野动荡。
平宣帝不蠢,他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儿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光为了替自己女儿出气而惩治了一个肱骨大臣,若真这么草率了,那这大周的百姓必定会诟病他乃是一个昏君。
所以,今日之事必定是高高扬起,而低低落下,歌月清楚这一点,自然,安许忠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但是,歌月今日还故意闹了这么一出,就是要提醒平宣帝,这个许大学士根本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清廉忠心,这一点只稍看看那辆被羽林军扣下的马车便可知晓。
她华倾公主出行也不过一辆青蓬小车,两个侍女一个车夫,他许家女眷出行竟然带了足足十五个护卫,丫鬟婆子十数名,以及那辆穷极奢华的马车,父皇不会不疑心他暗中收受贿赂。
毕竟手中掌握着一个太学,那可是贵族子弟云集之地,那些官宦之族若想要自己的子嗣进入太学,可不得打点打点?至于这打点的金银嘛,只稍细想便可猜到究竟落入了谁的囊中。
歌月今日就是要在平宣帝心中埋下一根刺,今日他许忠的女儿妻子可以不敬公主大打出手,那么他日他许忠是不是也敢犯上作乱,忤逆谋反呢?
歌月看着自己的父皇,他眸底隐隐的冰凉并未逃过她的眼睛,故而轻轻地笑了。
“既然华倾不计较了,那么朕也不好再追究,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只是许爱卿还是要对家里人多上上心。”
平宣帝半警告半微笑地说道,这便是准备揭过这一页了。
“微臣谢陛下隆恩,谢华倾公主宽宏。”许忠与儿子许临安拜谢。
走出宣室殿的时候,许临安的小腿还在打颤,不经意瞥见了歌月的身影,只见她嘴角挂着一抹森冷的笑意,浑身一震,猛地闭了眼,待再睁开,早就不见了歌月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