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歌乐进来的时候,项太后正在绣东西,一听那声音,先是恍惚了一下,接着抬头便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女儿,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漪儿。”项皇后放下了针线,看着歌乐几近哽咽,一旁的袖玉也是如此。
“母后,儿臣不孝。”歌乐扶着门框,一步跨进来当即跪地大拜。
项太后忙让袖玉扶她起来,袖玉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冲了过来,扶着歌乐起身。
“母后,儿臣不孝,回宫这么久才来看您。”歌乐一如往常般坐在了项太后身边,脸挨着她的膝盖,熟悉的味道和温暖总算让她的心安稳了一点儿。
“你皇兄说你染上重病不宜出门,这些日子才好转了,母后就想着去看看你,只可惜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这几日腿疾犯了不能出门,还好你来了。”项太后抚着女儿的头,眼中含着慈母的泪,满满的都是满足。
“母后腿怎么了?”歌乐乍一听闻就是一惊,项太后的身体一向不错,怎么好端端的就有了什么腿疾了呢?
歌乐一脸惊诧地看着项太后,然后者却只是笑笑,不怎么放在心上“你大母卧病那几日母后去侍奉汤药,有一次不小心药洒了烫到了,母后想着没什么事儿就没请侍医,谁知道后来就落下病根了。”
项太后说的毫不在意,但是听在歌乐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儿,那段时间她并不在宫中,所以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歌乐心中愧疚越发深重,因为自己,大母走了,母后也落下了腿疾,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歌乐眸中泪意浓重,看着项太后温柔的神色,终于忍不住伏在她膝头痛哭,许是压抑太久得不到宣泄,她这一哭起来可就有些惊天动地了。
项太后刚开始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孩子被吓到了,柔声劝了许久不顶用,到底是母亲懂女儿,养了这么久怎会猜不到歌乐心中所想?项太后想着,先帝和先太后接连逝世,在歌乐这心里头是狠狠地刺了两刀,那伤口久不愈合憋在心里,久了,生疮化脓,再想挤出来就得整块肉割掉,所谓剜心之痛亦不过如此了。
项太后轻轻拍着歌乐的背,眼中怜惜不已,这个孩子打小就聪明,但对感情的处理上到底还有些稚嫩,不能排遣心中苦闷,也只有这么哭一哭或许能好些。
“母后,我没有父皇,没有大母,我只有母后了……”歌乐这一句话项太后在这后半生里记得很牢,她一辈子都不能忘却当时自己的女儿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那是一种被抛弃的绝望,她从未在自己这个出色的女儿身上看见过这种情绪,所以那样的震动是她永生难忘的。
云崇枫正在火急火燎地换衣服梳洗,底下的人来禀,说是华倾公主去了东宫。
“东宫?是去太后那儿了吗?”云崇枫在穿常服,宫女正给他系上腰带。
“是的。”暗卫半跪在地,俯首道。
“嗯,朕知道了,下去吧。”云崇枫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衣饰妥当了之后宫女捧上来一个铜镜,他略看了一眼,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云崇枫背着手走在宫道上,放眼这恢宏的殿宇,矗立了百年的皇宫散发着属于它的威严,他在心底发誓,一定将这九洲收入囊中。
乌沉沉的天空中破出一缕微光,云崇枫就这样在宫中道上一点点地走,那是永乐殿的方向,直到距离不足百步了,他却忽而停下了步子,就那么遥遥望着,似在等着未归人。
“漪儿,你回来了。”远远看见步撵过来,抬步撵的宫人看见了皇帝陛下自然就停下行礼,而他则亲自走到了步撵旁,掀起了那道帘子,对着里面坐着的人微笑道。
“嗯。”歌乐淡淡颔首,一双眸子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这放眼整个大周,也唯有她敢这么和当朝陛下这么说话了,然云崇枫却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他乍一看见那双眸子,心里就被揪了一下,当即就变了脸色。
“漪儿,你哭了?”他伸出手想抚上那洁白如玉的面庞,但是被歌乐躲过了,伸出去的手只好就那么尴尬地停顿在半空,然后怏怏收回。
“没什么,风大迷了眼睛。”歌乐现在没心情和他虚与委蛇,于是就连笑容也懒得施舍,眼帘低垂着保持着生人勿近的冷淡。
云崇枫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放下了帘子,对着那些宫人道:“还不快将公主抬回去,若是出了差错统统杖毙。”
宫人们诚惶诚恐地应了“诺。”忙抬起步撵一步一小心地往前走,这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但这最后一百步的距离却如在刀尖上行走一般,一个差池便要小命不保了。
步撵在宫门外停下,歌乐扶着宫女的手下了步撵,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云崇枫,宫女们自然是胆战心惊地,然而反观人家华倾公主,却根本没看见一样。
歌乐进了寝殿,云崇枫挥退了宫人。
歌乐径自走到了卧榻边坐下,作势就要上榻休息了,当真将云崇枫当成透明人了。
“漪儿,若是此刻在此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男人,你难道就这么大咧咧地睡了不成?”云崇枫皱眉,对她的态度尤其的不舒服。
歌乐闻言一笑,这才正眼看他“陛下,这是您的皇宫,我能拦得住您吗?”
意思便是讽刺云崇枫不请自来了。
云崇枫面上一沉,心中怒火已经翻起了,他看着若无其事还要睡觉的歌乐,终于憋不住大步走了过去捏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云歌乐,你到底在闹什么?我给你的难道不是最好的吗?”云崇枫低吼,平常冷静森寒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熊熊烈火,几乎呈燎原之势。他不是轻易能被人左右情绪的人,但歌乐却是那唯一的例外。
“闹?我闹什么了?你千里迢迢联合别人将我抓了回来关在这里,我不是乖乖听话吗?陛下这话请恕华倾听不懂。”她看着他,倔强如斯,一双眸子冰冷冷地,直戳人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