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七皇兄也去吗？”歌乐疑惑地看着那“弱不经风”的云崇延，哥哥他是去和父皇报备一下，准备准备就要出征了，他跟着干嘛？
被歌乐用那种眼神看着，是个男人也要气的七窍生烟，奈何云崇枫被云崇延按着肩膀，半点儿力气也不敢发。
“父皇说此次让七弟随军历练一番。”云崇枫简要地解释了原因。
但歌乐那轻蔑的眼神仍旧在云崇延身上打转，分明就是不信他那花前月下的性子可以上得了战场“哦？七皇兄不会到时候打着军师的名号躲在后面不上阵吧？”
云崇延这回是彻底被歌乐激将成功了，白眼就快翻上天了“你几个意思？你兄长我可是能文能武，威武不凡呢！”
嗯，好吧，歌乐说的正是他的心思。
这番气势高涨的话语不免就落了点儿心虚的把柄，尤其在歌乐那戏谑的眼神凌迟之下，云崇延尤其不敢看她眼睛，强撑着梗着脖子。
“好吧，既然如此，那华倾在此先预祝两位兄长马到功成了。”玩笑归玩笑，但是这俩人若真出了事歌乐可是第一个伤心的。
得了这么一个台阶，云崇延赶紧就着下。
“哈哈哈，那就借小妹吉言了。哈哈哈，兄长我们快去觐见父皇吧，哈哈哈……”
然后云崇延就不由分说地拖着云崇枫走了。
“呵呵，这个七哥哥啊。”歌乐掩着唇失笑，转身往长乐宫方向而去。
歌乐到长信殿的时候萧太后正在研读《老子》，见了她微微一笑，神色之间似乎多了些疲惫。
歌乐心里微微一抽，大母这一病，终究是显出老态了。
“大母。”歌乐一如往常般行了个常礼，走到萧太后身边坐下。
“你来了。”萧太后看着歌乐，笑的很是温和，歌乐有些怔忡，总觉得这个萧太后不像以往的萧太后了，少了那凌厉霸气，多了祥和安瑞，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嗯，漪儿给大母带了些养身的药材，方才让绣锦姑姑收进库房了。”歌乐的眸子清澈而明亮，看起来就像夜空中那颗最璀璨的星，时隔多日再看见这双眸子，萧太后却觉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嗯，你有心了。”轻轻点了点头，萧太后觉得精神有些不济了，不免扶额笑道：“老了，才坐了这么一会儿就乏了，漪儿，你扶我进去躺会儿吧。”
歌乐瞧着那张脸，眼角的纹路不过几天就深了这么多，以往萧太后的精神头可是一直很好的，可是方才她听绣锦姑姑说，太后这两日起来不到一会儿便觉得乏了，侍医瞧过了，说是忧思过甚导致的，只能安心养着慢慢调养。
“诺。”歌乐扶着萧太后起身，缓缓搀着她入了内室躺到榻上，正给萧太后盖上杯子的时候，偶然碰到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歌乐一惊，握住了那只手让绣锦姑姑去多灌几个汤婆子来。
“漪儿，你陪哀家说说话。”萧太后握着歌乐的手，脸上含着笑，总是精神抖擞的脸上此刻半耷拉着眼皮，就连那笑容也显得勉强，但她还是执意握着歌乐的手要和她说话。
“嗯，漪儿不走，就在这里陪着大母。”歌乐坐在榻边，手中老人的手冰凉干瘦，她从来不曾知晓，大母的手竟然这么瘦小，她只轻轻握着就几乎能裹住了。鼻腔涌起淡淡的酸涩，眼角微微湿润了些，她笑着，不知为何却很想哭。
“还记得你小时候，聪明乖巧地不得了，那时候淑太妃还在，见了你就欢喜得不得了，总说你这孩子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漂亮懂事的让人不疼都不行。”萧太后声音低低地缓缓说着，话中夹杂着笑意和回忆往事的怅惘。
“淑太妃很温柔，对漪儿很好。”歌乐记得那个总是笑容温柔的女子，淑太妃是萧太后的族妹，彼时不过十五的她嫁给了四十五的先帝，所以先帝驾崩的时候，她才二十出头罢了。
那样鲜活的年龄，没有子嗣，若不是萧太后庇护，她早就殉了葬了。之后淑太妃便一直在长乐宫住着，和萧太后谈谈天的日子也算过得去。
歌乐出生的时候这个淑太妃才三十来岁，一生无子的她对歌乐尤为喜爱，每每逗着不会说话的歌乐喊她“姨奶奶”，后来歌乐会说话了，第一句唤的就是她这个姨奶奶。
淑太妃高兴坏了，把歌乐的小脸儿亲的满是口水，见到一个人就说“我们漪儿会叫姨奶奶了！”
歌乐穿越而来时早就成年了，所以能记得很清楚，有一次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就是萧太后和父皇母后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是淑太妃先冲了过来抱起了她，抱在怀里心疼得不行，歌乐没哭她倒先哭的梨花带雨的了。
萧太后见状不免笑出了声，直说她比漪儿还不懂事，因为当时歌乐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哭成泪人的淑太妃，心里还腹诽来着，大姐，摔得是我好不好啊？
后来还要歌乐一个小不点儿捞了香帕给她擦眼泪，边擦还边说“姨奶奶不哭，姨奶奶可乖了。”好吧，装嫩的事儿她已经得心应手了。
歌乐的童言稚语彻底把淑太妃惹笑了，抱着歌乐那真叫一个哭笑不得，最后刮了刮歌乐的鼻子无奈地叹了一句“咱们漪儿是最乖巧的了。”
如今被萧太后这么一提，歌乐顿时觉得光阴如水，岁月无情，握着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红颜薄命，淑太妃在漪儿十岁那年就染了恶疾过世了。”
歌乐垂了眸子，颤动的睫毛如风中浮萍一般，萧太后听出了歌乐话中的惆怅，跟着也是一叹“唉，当时天花突然来袭，淑太妃不幸染上了，她最后一直喃喃着你的名字，可惜到了也没等到。”
萧太后冗长一叹，歌月心头却是一震，当年她随着师父在外游历，那场天花她是有幸没能遇见，但也听闻长安城死了不少的人，其中就包括了淑太妃，当时她接到消息之后沉默了三天，但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因为她一直觉得淑太妃活在这世间太过寂寞，那深宫的日子枯燥而乏味，倒不如这么早早解脱了。
只是她从不知道，淑太妃一直在等她回去。
“我竟从来不知……”歌乐的声音低了下去，精致的小脸儿如沉水一般，眸中晶莹而模糊，静默而虚空地睁着，失却了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