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乐一惊，反手拉起了自己的衣襟，目光冷峻地在孟婕妤面上犹疑，这个女人，当真呢知道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她的病除了大母和父皇母后，还有师父就无人可知了，她竟然会知道病因和治病手法，难道，真的如她所说，自己是什么蓬莱岛的人？

　　“那你可知我为什么会患此怪病？”歌乐目光警惕地盯着她，满是防备。

　　孟婕妤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歌乐的戒备，她真是像极了漪凝殿下，聪慧而倔强“当年漪凝殿下怀着殿下您的时候不慎遭人暗算，重伤之下产下殿下不久便撒手人寰了。而当年漪凝殿下身中的就是蛊毒‘璃天煞’，漪凝殿下勉力产下您之后血崩不止，加之蛊毒攻心便没能熬过去，王知道之后把自己关在殿中不吃不喝三日，之后便命属下来此暗中保护殿下。”

　　歌乐睫毛轻轻颤动，似乎那记忆之中模糊的一张脸在她的描述之中渐渐清晰了起来，她不敢确定，也不知道为什么重生穿越而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偏生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却一再模糊，甚至于那段记忆也是空白。

　　“绥漪，所以我的小名叫绥漪，绥行天下潋漪澜，父皇他，实在以这样的方式缅怀那个女子。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倾国倾城绝世无双，还是心有七窍智计卓绝？”美丽的眸子看向孟婕妤，轻轻颤动的墨黑像一块美丽的琉璃水晶石，有着让人不忍亵渎的神圣高贵。

　　“漪凝殿下的性子和您很像，执着地很，王并不同意她出蓬莱岛，但是漪凝殿下还是偷偷溜出了岛，她说她要去寻找《诗经》上的爱情，执子之手，与之偕老，漪凝殿下找到了，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孟婕妤妩媚的凤眼流露出了哀伤，那上挑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就像最美的晶石，歌乐猜测，她对自己口中的漪凝殿下一定有很深的感情吧？

　　“她太天真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美好的爱情？有的不过就是可以互相利用的契机罢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这便是世人眼中最美好的姻缘了，哪里管什么爱不爱情？”

　　精致小巧的丹唇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歌乐的笑容明晃晃地嘲讽着这世人不堪一击的幻想，孟婕妤不解，因为她忠心的漪凝殿下十分执着地相信着爱情，但眼前的十一殿下，似乎并不以为然。

　　“十一殿下，您似乎并不相信爱情。”淡淡的迷惑徘徊在孟婕妤妖娆美丽的丹凤眼中，明明是柔媚的容颜因了这一丝迷惘变得纯真起来，歌乐心中轻叹，她已经可以想见自己所谓的亲生母亲是什么样的性子了。

　　自小就生活在金丝笼里的凤凰，怎么能懂得世间险恶？孟婕妤身处大周深宫这般久，还是未彻底浸淫勾心斗角中无所不用其极的险恶手段，因为她从来都是抽身在外的，她以为自己属于蓬莱，所以并不需要为这一切而争、而抢。

　　但她似乎似忘了的，自从她诞下七皇子开始，自己的命运就已经和这大周朝深深联系在了一起，或许就连她也不知道，她所侍奉的漪凝殿下，其实也和大周羁绊了一生。

　　“爱情，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有。”歌乐勾起一抹笑，孟婕妤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但总觉得不真实。

　　“十一殿下，你可知道漪凝殿下生前和项皇后的关系吗？”

　　孟婕妤忽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没错，成功引起了歌乐的兴趣，她确实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什么都不知道将自己当作亲生女儿的母后到底有什么关系，不知道是不是梦境，歌乐隐隐约约记得，父皇唤那个女人“婉容”。

　　婉容，项皇后闺名婉清，这是巧合吗？歌乐可不会这么觉得。

　　“她们认识？”歌乐猜测。

　　孟婕妤欣慰地点了点头“十一殿下果然聪慧，漪凝殿下溜出蓬莱岛之后偶然遇见了当时还是项家千金的项皇后，很巧的是有一伙贼人正在打着项家马车的主意，漪凝殿下谎称江湖侠女出手解救，项夫人为报恩收她做义女，所以漪凝殿下生前一直唤项皇后阿姊。”

　　歌乐轻轻转了转眼眸，试探着问了一句“当时漪凝殿下一定隐瞒了自己的名字对不对？”

　　孟婕妤颔首“不错，漪凝殿下自称自己是父母双亡的江湖女子，无名无姓，项夫人收了漪凝殿下作义女之后，还是项皇后给漪凝殿下取了名字，换做婉容。”

　　可以想见，单纯善良的项婉清对一个行侠仗义救下自己和母亲的人是多么的感激，加之听闻对方身世凄惨，便多了怜爱疼惜，对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子的身份几乎从未有过怀疑。

　　歌乐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张扬恣意的漪凝手执长鞭收拾了那些流寇，而温柔可亲的项婉清则拉着对方的手相见恨晚，呵呵，还挺有意思的哈。

　　孟婕妤瞥见歌乐唇边一抹笑，有些好奇，但也没问。

　　“可是后来这个被自己当作妹妹的人却抢了她的夫君，虽然她还是皇后，但父皇从未爱过她。”

　　歌乐叹息，为的就是项皇后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为皇后看似荣耀，但实则最为悲哀，她是国母，所以不能像妃子一般撒娇赖着皇帝，她不能吃醋残害嫔妃皇子，她必须大度贤惠地为自己的夫君充盈后宫，对宫妃所生的孩子视若己出，这样的痛苦，哪一个女子受得了？

　　除非不爱，不爱便能无痛无苦毫无芥蒂，但是母后她，分明是一心都系在了父皇的身上，但偏偏她的善良让她没办法主动对别人下手，所以当初才会被梁昭仪欺凌到头上来。

　　“十一殿下，漪凝殿下才是您的生母。”或许是对于歌乐话中的偏袒不满，孟婕妤加重了语气提醒了歌乐一句，但歌乐一个回眸便把她怔在了原地，森冷而冰寒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上位者的警告，孟婕妤心头一惊，随即低下了头，在她心中，无论是谁都不能替代漪凝殿下，她肯低头只是因为歌乐是漪凝殿下唯一的孩子罢了。

　　歌乐自然清楚孟婕妤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并不在意，漪凝殿下又如何？生她又如何？到底这十五年来含辛茹苦地将自己养大的是项婉清，而不是她漪凝，或许这么多年父皇瞒着母后，不过就是怕她对自己下手罢了。

　　可歌乐清楚，一个都能博大到容纳了这后宫佳丽的人，又怎么会舍得对一个付诸了真心的妹妹的孩子下手？或许爱情里多是自私的，但在项婉清的身上，歌乐明显看到了另一种爱，博大而隐忍，这样的人，她怎么忍心不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