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妍神色一顿,十分自然地往左侧而去,那里的窗台上正站了一只雪色的信鸽,“咕咕”地叫了两声,见了妍过来即刻就安静了,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了妍自信鸽的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取下了一小团麻布,返身交给了歌乐。
歌乐拿了帕子净手,这才慢条斯理地接过麻布条展开来瞧上一眼,冷笑一声,将条布扔在了案上。
“那个将军府的五姑娘还真是能奈,半年禁足一过就又开始出幺蛾子了。”
了妍将布条处理掉了,脑子里想了想才记起来,当时自己出宫办事了,后来还是采薇和自己说的。
“可是出什么事了?”了妍知晓那林家的五姑娘,刁蛮任性不说,还欺辱嫡姐,上次在大皇子府中的事儿在贵胄名门当中几乎传遍了,这样的女子谁还敢娶?
“英雄难过美人关,宠妾灭妻的事儿他林卫城还真做得出来,就不怕丢了他一品将军府的脸面吗?”
歌乐的眉眼淡淡的,美丽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案面,深邃的眸子里似有思量。
了妍跟在歌乐身边这般久了,这等小习惯自是十分清楚,殿下这是上心了,只是她奇怪的是,区区一个将军府的嫡女,何以能令殿下这般上心?
了妍记得采薇说过,殿下将那林家二姑娘认作义妹,求了陛下封为端和郡主,并许诺若有事便以信鸽相传。
殿下从未无端对一个人这般好过,了妍记得殿下说过,若无利益者不相与,可如今殿下这又是为何呢?
笠日一早,歌乐自皇后那里拿了出宫的令牌,与了妍便装自偏门悄悄地出宫了。
至于说辞,便是托了歌乐师父——紫阳真人的大名,说是他老人家来京了,所以便想着出宫拜见尽心。
皇后一听也没起疑,只是本想着直接让紫阳真人入宫一趟好生谢过当年对于小女儿的救命之恩。
歌乐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在皇后话未出口的时候就直接截断了,师父此番入京是受人之托,不宜张扬,就连自己这个徒儿也是昨儿个才接到密函,特意嘱咐了不必惊动他人。
皇后一听,想了想觉得还是尊重人家真人的意见为好,于是也就不再过问了。
只是女儿家出宫,做娘的总归不放心,于是在歌乐走后又宣了一个人入椒房殿。
“公子,我们是去惜月楼?”了妍一身简便男装,但是因着容貌中带了几分柔媚,于是也不难辨认是个女儿身。
倒是歌乐,仿了自家七皇兄的样子,玉冠蓝袍,腰间别了把折扇,乍看之下还真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就是身子单薄了些。
“孺子可教也。”歌乐扬着笑,抽出折扇轻轻点了点了妍的额头,颇有些儒子的风范。
“公子教诲,小的不敢忘怀。”了妍故作爽朗一笑,掩去了眉间娇气,这才有了点儿男二家的气概。
了妍是个老练的人,这点子称呼上的细节,歌乐不必提点也能熟练转换,若是连这起子觉悟都没有,万万不会在歌乐身边待上十几年之久了。
惜月楼位于长安街上最繁华的街道上,出了宫门,御马的内侍路安熟练地抄了条近道,避开了最为繁华熙攘的主市,很快的便到了惜月楼的正门。
“公子,到了。”隔着帘子,路安低低地说了一句。
马车内,歌乐缓缓睁开双眸,状似慵懒的眉眼,暗底却是精光乍现。
惜月楼的小厮远远瞧见歌乐的马车,早早地便侯在了马车外,手里提着踩脚的矮凳,安安静静地立着,马车一停稳就凑上前将矮凳置于马车旁。
而另一位小厮则早早地就牵住了马头,接过路安抛过来的缰绳牢牢地控着马。
歌乐慢慢悠悠地从马车内探出了半个身子,眯着眼打量了一眼往来的车马,尽是达官贵人一族,井然有序,并无异状。
歌乐于寻常的公子哥一般,背着手踱进了惜月楼的大门,面含七分笑意三分傲然,眼角微微上吊,四下扫了一眼,哼了一声径自往二楼而去。
一楼大堂的客人们见状,嗤之以鼻,又是个仗着家中权势出来寻欢作乐的纨绔,只略略扫了一眼歌乐身上那价值不菲的服饰,愤懑了几句也不再多做注意了。
歌乐扫了一眼那些客人,勾起唇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随即扭过头,再端着架子慢慢悠悠地上了二楼。
因是舞坊,四处皆悬纱幔,小风一袭飘飘乎若羽化而登仙,如坠瑶池仙境,往来女子软腰轻袖,面若桃李,单是这般粗浅一瞧,便已是被勾了魂去一般。
歌乐拟作沉醉之态,流连过往侍女舞姬,上下打量好不放浪。
“这惜月楼果真不俗,了砚你瞧,就是个端茶送水的婢子都是姿容胜雪,身段婀娜,看来本公子今日还真没来错!”
刷的一下,歌乐打开了腰间折扇,故作潇洒地扇着,带动着一旁的纱幔都悠悠然飞起。
“公子所言甚是,不是小的夸口,咱这惜月楼莫说是长安,放眼各国那也是一顶一的好,咱楼里的舞姬随意挑出一个都是名动天下的。”
领路的小厮语带自豪,这话可不是随意说说,而是打心底里发出来的,若不是惜月楼收留,他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心有感念,小厮的眼底染上了些许星光,回首眯起了眼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明晃晃的。
“公子,这是‘水瑶临仙’,咱这最好的雅间儿,公子且小歇片刻,小的即刻让人准备着。”小厮停住脚步,打开了雅间的门,见歌乐抬步往里迈,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公子小心脚下。”
“你这小厮倒是机灵,记着一定要是最好的舞姬,本公子若是高兴了大大有赏。”
歌乐哈哈一笑,正准备往里走的时候忽而又扭头过来,“给你单备一份大的。”
小厮一听,登时就亮了双眸,连连应诺,连忙关了门退下了。
小厮一走,歌乐脸上轻浮的笑瞬间就消失了,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半垂了眼帘状似假寐。
“路安,你守在门外。”清冷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与之前那纨绔之态全然不同,若搁现代,指不定还能拿奥斯卡什么的。
“诺。”
路安出去之后,歌乐眨了眨眼,幽幽一叹,眼帘开阖间,复又是精明一片。
“了妍,去把人叫来见我。”
微微直了身子,歌乐右手搭上了软榻旁摆着的高几,只不过这般细微的一个变化,气势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