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被歌月一个眼神震慑住,但是胸中忠勇激荡,令她不得不再次开口。
“殿下明明知晓此乃燕国细作之女,您留她在身边是养虎为患。”采薇冒死开口,颇有些死柬的意味来。
歌月忽而一笑,令采薇为之一愣,不禁抬头看去,只见歌月正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
“殿下?”采薇不解。
歌月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注视怀中好眠的小关雎,柔声开口:“你说,若是雎儿将来不小心发现了,自己的母亲其实是被自己父亲亲手杀死的,届时她是会恨我,还是那个令她从小就没了母亲的罪魁祸首呢?”
斜眼上挑眼尾,那是一个极媚的眼神,勾魂摄魄震人心魂,即便同为女子,采薇仍旧被其迷得怔了半响。
“殿下说的是,婢子愚钝了。”采薇回神,勾起会心一笑,心中大为感叹。
因着要照顾关雎,歌月特意吩咐了随风慢些驾马车,所以路上悠悠的也不晃,歌月一直那么抱着关雎,眼底泛着柔柔的光辉,了妍瞧见了,心中还是感慨。
“殿下,昨日摄政王分明暗示了殿下今日同行,何以今天一早却先走了?”
了妍困惑,之前见歌月一直哄着关雎睡觉便压着一直没问,此时静了半刻便正好提出了。
歌月头也不抬,闲闲道:“他那哪里是邀我同时,分明就是打了个招呼先遁走了。”
了妍眸中微怔,回想起白云啸说的那句话来“明儿路上恐不太平,绥漪可要与在下同行?”
他的意思难道不是在邀殿下同行?那么他……分明就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在试探殿下?
对上了妍的目光,歌月微微一笑。
了妍颔首,扣了车厢两下,不多时,一声低沉的“何事?”便传了进来。
了妍靠近车头,低声说了句“彼岸未开,生魂已缺。”
正在驾车的随风听见这句话,脸色沉了沉,自腰间摸出一个短笛横在唇边吹了一声,只听得尖啸一声笛音,忽然之间马车外围出现了四个麻衣男子,行动若鬼魅幽森,死气萦绕周身观之发寒。
之间四个男子脚不沾地跟在马车四周,目光直直看着中心的随风,似是在等待命令。
随风扫了几人一眼,接着又吹了几个残音,片刻之后,那四个男子又如来时一般忽然消失无踪了,当真无愧“魑魅魍魉”之名。
歌月在马车内,脸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怀中关雎,浓重的寒意仿若实质,化作一把把细小冰刃四下散去。
了妍就坐在歌月身旁,只觉得周身被那寒意割伤了无数个小口,但偏偏血液凝结却流不出来,那种生死边缘徘徊的感觉,简直太刻骨铭心了。
“白衍,吾平生最大敌手。”
当面无表情的歌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了妍感觉到空气中几乎将她溺毙的寒意瞬间收拢了个干净,转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当中。
跟在歌月身边这么久了,她还是无法将眼前这个少女看透,每次看向那双眼睛的时候,了妍总有种自己的灵魂都被看透的感觉,那是怎样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啊,简直不像一个十五岁少女所能拥有的眼神。
但偏偏,殿下她就是靠着这样一双眼睛看透了宫中无数阴谋争斗,一次次地洞察先机反将对手一军,殿下她仿佛就像神灵一般俯瞰着这时间。
但今日,这是头一次,了妍看见这神灵也有柔软的一面,起码,依照殿下的性子,做事从来不留后患的手段,这个女孩绝无存活的可能。
但偏偏她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活了下来,还得到了殿下无微不至的照顾。
到底是怎样矛盾的一个人,才能在上一刻冷血无情杀了女孩儿父亲,而在下一刻却如长姊一般关怀着女孩儿。
了妍困惑了,起码在这一刻,她确实是困惑着的,只因了眼前这个充满了迷一般的公主殿下。
“唔……”马车都走出一个时辰了,关雎这才伸着小懒腰醒来了。
大大的双眸迷蒙地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一下子令她慌张起来,但在看见歌月之后,那份慌张一下子化为了欣喜“阿姊。”
关雎一醒来就元气满满,在歌月怀中蹭了蹭,待撒娇够了才想起来另一个问题“阿姊,这是哪里?爹爹呢?”
歌月一边接过了妍早就备好的帕子给关雎净手,一边温柔笑着答她:“这是阿姊的马车,你爹爹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将你托付给阿姊,雎儿以后就跟阿姊一起生活了好不好?”
年幼的关雎显然对歌月的话一知半解,但她只知道一样,那就是看不见爹爹了,这让这个小丫头一下子慌了手脚。
即便心里再怎么喜欢歌月,关雎显然还是不能离开自己的父亲,于是她大大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只稍眨一眨眼便要落下。
“阿姊骗我对不对?爹爹不会不要雎儿的。”关雎蛢命忍着泪意,攥紧了小拳头倔强地看着歌月,希望她告诉自己爹爹等会儿就会来接自己。
歌月在心中叹了口气,你爹就是想也不可能了。
“雎儿,阿姊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地和阿姊去燕国,那么阿姊保证,等到一个月之后爹爹就会来接雎儿的好不好?”
歌月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拉钩为证。”
关雎毕竟是个小孩儿,心里虽然还是难过地很,但是还是十分相信歌月的话的,眨巴了一下眼,豆大的泪珠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她却伸出自己的小手,与歌月勾了手指。
“雎儿真乖,马上就到蠡县了,待会儿阿姊给雎儿买好吃的和漂亮衣裙好不好?”
关雎还是难过,但还是强忍了泪意乖乖点头。
歌月欣慰一笑,拿出装了糕点的食盒给关雎先垫一下肚子。
一时之间,马车之内也很是和谐,还不时传出歌月给关雎讲笑话的声音以及关雎带着鼻音的笑声。
马车很快就到了蠡县,不过刚入了街道便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下了歌月的马车。
“我家公子吩咐了在此等候几位贵客,还请贵客过宅一叙。”
那小厮模样清秀,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小虎牙,看着很是和气。
采薇见状微微蹙眉,问了几句那小厮公子姓甚名谁,何故在此相邀,但那小厮几句话说来说去都在打太极,丝毫不肯泄露半点。
采薇无法,只能请示歌月。
马车内,歌月也是听的清楚,闻言扬眉一笑,道:“既然对方诚意相邀,采薇,且跟他去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