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漪,方才我见那项长顺忽然白了脸,是何原因?”云崇光一行人自行告辞之后,这个小亭子便恢复了平静,英玉心中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揣着这个疑惑,此刻没了外人正好一吐为快。
歌月闻言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做了亏心事罢了。”
英玉皱眉,她最不喜欢歌月用这般敷衍的语气来应付自己,随即握住了歌月露在外头的一截玉腕,难得正了颜色“你这是想让我用强的?”
歌月原本还一副淡然若仙的样子,被英玉这么狠狠一吓唬,登时就露了原形,委屈兮兮地瘪着嘴告饶“阿玉莫生气,我说就是了。”
“当年,我也不过是个刚满七岁的孩子,而我那最亲爱的表妹长顺则不过六岁,那次年关将近我便随师父回宫,因着舅母刚诞下了表弟继玉,所以无暇顾及后院,当时几个舅舅的几个妾室闹了起来,扰的舅母不得安宁,母后一向与舅母交好,于是便让我去舅舅府上送年……”
平宣十八年冬,十一公主华倾随紫阳真人云游回宫,项皇后满心欢喜,拉了女儿于椒房殿中叙母女情,当日用过午膳之后,华倾公主拿着皇后的令牌出宫,马车直往御史大夫府邸而去。
御史大夫项肃于宫中和平宣帝议事,而府中御史大夫的夫人项水氏一早便接到了凤谕,华倾公主过午要驾临府中,这早早便都预备好了,午膳用过之后所有家丁小厮,凡是男子全都避让以防冲撞了。
项夫人更衣梳妆之后领着女眷一并在门前恭迎华倾公主的銮驾,项水氏一身暗地红纹的曲裾深衣,头缀金玉钿,发簪金爵钗。
孔雀为形的金爵钗在日光之下微微颤动,高贵端庄之余,更是让人眼红。
金爵钗又称雀钗,制作复杂且耗资不少,大周明文规定,三品官员以下家眷不得使用雀钗,项水氏这支雀钗乃项皇后钦赐,尾端还缀着红宝石,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实在富丽地很。
一旁站着的几个项肃的姬妾也就罢了,她们身为妾室本就没资格佩戴这种贵重的首饰,平日里也就眼红一下罢了,但是这一旁项肃的二弟项庞的夫人项龚氏这心里可就不舒坦了。
项公生前妾室不少,而那庶出的子女就更多了,然而项老夫人膝下一共这两个嫡出的儿子,项肃是老大,而项庞则排行老五。
项公其余的那些庶女们在项老夫人的安排下尽皆嫁了人,庶子们则都是远远的去了地方经商或者为官,长安城中便只这两兄弟互相扶持。
但是项庞无心朝政,倒是对经商很有兴趣,当初项老夫人还因项庞这个志向愁苦不已,曾经扬言若是他去经商便就断了母子关系,奈何项庞心意已决,老妇人终究是舍不下亲生儿子在外受苦。
于是和长子商议之后,替项庞在朝中谋了个礼官大夫的闲散职位,私底下便由着他经商,只是一点,不许扯上项家。
大周朝中,士农工商几个阶层,商为最底层,属于贱籍,而且官员家中不允许经商。
但这都是明面儿上的,周国那些贵族家中谁不是经营着商铺田地?只是都不是由嫡出经手,一般都是借着旁支庶出操作,做了账之后便看不出什么了。
上面儿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若是真的不允许贵族们经商,那么就靠着那点儿俸禄哪里经得起整日里的排场挥霍?
项老夫人原本也是安排好了的,让庶出的老二和老三跟着他们的三叔经商,但是没想到老二项庞会这么热衷此道。
没了办法,真狠不下心断了几十年的母子情份,项老夫人便让老大项肃从中帮忙,这才周全了。
项庞遂了心意之后便愈发孝顺了,只要项老夫人说的一概没有不从的,而这个龚氏就是项老夫人亲自张罗着娶进门的。
项老夫人一生精明,但是临老了却糊涂了这么一回,竟然给自己疼爱的儿子取回来一位不省心的妇人。
项肃因着政绩卓越,没靠着自家老爹的提携一点儿一滴地打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愣是让他坐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上来,而身为他的妻子的水氏便被平宣帝赐了个一品荣国夫人的诰命。
那支雀钗,便是水氏受封诰命的时候项皇后亲自给她戴上的,这在一般的外命妇看来,几乎是无上的荣耀了。
但是她们也只能认命,谁让人家是皇后的亲嫂子呢?
可这本应该给项家带来无上殊荣的事儿却生生刺痛了龚氏的双眼,她觉着若不是大伯不让自己的夫君拿到实权,做一个真真正正的权官而不是一个挂名的礼官大夫,那么今日受此殊荣的便会是自己了。
龚氏因着水氏受封诰命的事儿闹了好些日子,项庞实在心烦,索性搬了出去住在了自己的铺子里,龚氏便愈发恨了,咬了牙去老妇人面前哭诉,老夫人一半儿心烦一半儿心疼,便和老大说了。
项肃听了之后皱眉,说五弟只是个礼官大夫,没有政绩可提,他的夫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受封诰命的。
但是项老夫人心疼小儿子,生生求了许久,项肃耐不住母亲哀求,最终是同意了,但是拟好了言书却怎么也递不出去,最后叹了口气将此事先按下了。
龚氏见自己的诰命迟迟不来,不由得心急了,又跑到了老妇人面前打探口风,可巧儿那日水氏也在,听她话中意思便皱着眉说了她几句。
谁知龚氏当时一听就柳眉倒竖,指着水氏的鼻子一通冷嘲热讽,说什么她已经是一品荣国夫人了怎么也得想着自家的妯娌,还数落水氏十个贪慕虚荣不顾他人的人。
水氏这下可就难忍了,于是当着老夫人的面儿就和龚氏辩了起来,最后老夫人被气狠了大病了一场,最终以项庞大骂了龚氏并将她关在祠堂一个月作为惩戒而结束。
然而这龚氏可是个记仇的人,这梁子是就此结下了,于是这妯娌俩一见面就没有不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