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里,顾西爵安静地躺在病上,各种仪器戴满他全身,仪器连着电源,发出冰冷的提示音。
秦吾抬脚,从门口走近病房,脚下的步子每向前一步,上男人的脸就更近一分。
他脸色苍白,英俊的五官如水墨画里的人,静谧安静。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副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模样,不再是那个会用尽手段逼她就范的人。
三年前,他就是自己的丈夫。
秦吾走到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端详着上的人,不自觉地伸手去触摸他垂在身侧的手。
大手冰凉。吊瓶里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一点一点地流进他的身体,顾西爵的手臂越发冰冷。
“顾西爵,对不起……”秦吾握紧他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对不起……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就是我的丈夫,小深的父亲,我就不会害怕你避开你甚至讨厌你。我会听你说三年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让你帮我找回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记忆。
顾西爵,当初你在穆家看见我和穆旭臣一起出现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如果换做是我,一定不止把你堵在洗手间那么简单。
或许我会做出比绑架更极端的报复行为。
秦吾凝望着这张脸,将他的每一份轮廓都刻进脑海里。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婚纱店里与顾西爵的纠缠,那时的悸动再次涌上心头。
原来爱一个人,即使失去记忆,也会对他有所心动。这种感情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一辈子无法忘怀的。
“谢谢你……”秦吾执起顾西爵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眼泪炽热,从眼眶里掉下来,灼热了掌心的皮肤。
谢谢你一直把我放在心上,谢谢你救了小深,谢谢你在最后关头给了我挽救的机会。
谢谢。
眼泪盈满整个眼眶,簌簌的落下来,哭声充满整个房间,掩盖了仪器的声音。
“顾老先生,我们会尽全力让顾先生醒过来的。”王茂然在前面带路,顾青云由白素娥扶着往前走。
这两天对顾家而言,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昨天,他的儿子公然和穆旭臣抢女人,拿着两张结婚证当众宣布他顾青云有了儿媳妇;今天,顾西爵又用重度昏迷来告诉他,自己有了孙子。
他做生意多年,即使面对上亿的谈判案也从未有过如今像过山车一般的感受。
王茂然领着他们到顾西爵的病房门口,“老先生,顾先生就在里面,您可以进去看望。”说着,他打开病房门。
里面的秦吾快速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门口。
“你在这里干什么?!”顾青云远远地看见儿子的手被秦吾握在手里,他气得跺了一下手里的拐杖。
白素娥第一次见秦吾,当她看清秦吾,看见她藏在眉角的黑痣时,她脸上的笑意迅速隐去。
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女儿!
“你还嫌害西爵害的不够,所以想趁四下没人的时候对他下毒手?”白素娥鲜少帮顾西爵说话,不过这一次,她要面对的敌人是秦吾,自然会把内部矛盾放一边。
她说话时,眼睛余光瞥到顾青云脸上。从他隐忍不发的表情里,她断定顾青云一定是认出了秦吾,认出了她就是贱人的女儿。
“我没有。”
秦吾放开顾西爵的手,帮他把被子往上掖了掖,然后她走向门口,“顾老先生,我不打扰你们了。”
现在自己这个身份,实在不宜说太多的话,一切等顾西爵醒了再说也不迟。
顾青云记得曾经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记得她眉角的黑痣,记得她抿嘴时嘴角两边的梨涡。眼前这个女孩的模样和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仿若天成,让他一时失神。
“秦吾,你这样的身份可配不上我们西爵,以后别来这里自取其辱了。”白素娥抓了把老公的手臂。
如果让秦吾进门,那她的亲儿子坐上顾氏总裁位置的日子怕是等不到了。别看老爷对她冷眼相加,如果真成了自己的媳妇,恐怕会爱屋及乌,喜欢的不得了。
顾青云的思绪被扯了回来,他不反对白素娥的话。
白素娥的底气足了许多,“你也别企图用孩子来拴住西爵的心,我们顾家可不吃这一套!”
这儿是顾西爵的病房,他为了给小深移植肝脏还在昏迷中。秦吾不想与他的家人起任何的冲突,她对白素娥的话听而不较,她避开门口的人抬脚离开。
可白素娥没等到她的回答,哪里肯放她走。白素娥抓住秦吾的胳膊,讽刺道,“秦烈死了,你就没人管了吗?你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别像鸡一样到处勾搭人!”
她说的话实在太难听,秦吾忍无可忍。
她转身,推开白素娥的手,“不管你们多不喜欢我,觉得我多配不上顾西爵,从法律上来说我就是顾太太,名副其实的顾太太。”
“除非顾西爵向我提出离婚,否则我永远不会离开他。”这一次,她无比坚定。
她不要再和顾西爵闹别扭,不要再避着他躲着他了。只要他醒过来,她和儿子就会陪在他身边,一家人永远不要分开。
“下周的庭审,律师会代替顾西爵出席。秦吾,我劝你早点做决定,这样我还能给你一笔可观的钱,让你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顾西爵向法院起诉离婚的事,顾青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庭审?
秦吾把早上法院寄来的传票给忘了,顾西爵真的向法院起诉离婚了,他真的想和她离婚了吗?
“我会准时参加庭审。”
她没有逃避的习惯,任何事都会迎头直上。更何况她还是律师,对法院审理离婚案件的步骤了如指掌,现在没了她的事情,这次的庭审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顾西爵一天不醒,他就无法提起第二次的离婚诉讼,那她就还是顾太太。她总有身边留在顾西爵身边,等他醒来,问清楚他的真实意思。
秦吾离开十七楼,她去了儿子的病房。
手术的麻药还没过,秦深依然在熟睡中,秦媛陪在边,时不时地伸手去探小家伙的额头,时刻关注着他体温的变化。
肝脏移植的手术过后,最怕的就是出现排异现象,而排异现象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高烧。
秦媛的手贴在小侄子额头,确定他的体温没有异常时才放下心来。只要度过这三天,就没事了。
“姐。”秦吾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她望着儿子熟睡的模样,整颗心稍稍踏实下来。
小深没事后,她就能和儿子一起等顾西爵醒过来了。
“顾西爵他什么时候死?”秦媛对顾西爵的偏见根深蒂固,一辈子都无法改变。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这份仇她始终记在心里,三年的时间早已融进了血液里。
“姐,为什么你这么讨厌顾西爵?你为了阻止我和他一起,不惜帮着穆旭臣骗我?”姐姐对顾西爵的恨意,秦吾始终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她可以帮着穆旭臣欺骗自己,却从来不和她提起顾西爵的事情。
究竟是为什么?
“我宁愿你当初嫁给的人是穆旭臣。”秦媛暗自开口,“小吾,你能不能和顾西爵离婚?”
秦媛知道,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妹妹是一件非常苛刻的事情。但是她没办法,没办法放下仇恨,更没办法看着自己的亲人去到仇人身边。
“不能。”秦吾拒绝,“姐姐,顾西爵是我丈夫,小深的父亲,我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这一次,她对自己的心意格外清楚。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离开顾西爵了,她要等着他醒过来。
秦吾干脆利落的回答让秦媛陷入沉思,她不说话,只是望着上的小人儿发呆。
如果妹妹真的和顾西爵在一起,并且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她这个做姐姐的该怎么办?父亲的仇又该怎么办?
“叮咚!”
秦媛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中央跳出一条未读短信,她点开查看。
短信是顾少廷昨晚发来的,只是她一直忙着公事和私事,还没来及看手机。顾少廷传的简讯很简单,短短几个字却让秦媛差点跳起来。
男护工?!
顾少廷来人民医院做男护工了?
“你们好,我是负责这个病的护工,下面我要替病人擦身了。”秦媛的脑回路还没转过来之前,顾少廷这个大活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他穿着蓝色的护工扶,双手端着脸盆,一条白色毛巾款在手臂上,有模有样地走上前,站在沿边。
真的来了?
秦吾给顾少廷让开一些路,她配合的把儿子的被子掀开,去解病服扣子。顾少廷把毛巾浸入脸盆,拧干了给秦深仔细地擦拭身体。
秦媛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实在无法将眼前的画面和几年前的男人起来,那个英姿飒爽,玩转赛车的男人去了哪儿?堂堂的顾家二少爷竟然到医院来做护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