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自从成为废人后,杨六很少梦见从前,反复回想身体健全时精彩充实的生活也是自我折磨。
杨六梦见自己在战场上。
枪林弹雨,弹药无情,一颗炮弹落在他身侧附近,作为新兵蛋子的秦善存完全不知道躲闪,杨六从战壕掩体里爬出来,将秦善存使劲儿往下拖……轰,炮弹响了,秦善存被推到了掩体下,原本身手矫健的杨六,忽觉得脑中刺痛难忍,他身体顿了顿,也就慢了一拍,独自承受了炮弹的恐怖威力。
他双腿被炸得血肉模糊。
战场上,哪有什么好的医疗条件,等他被紧急护送回国做手术,伤势已经拖得太久。
战地医生抢救的第一步就不完美,加上他莫名其妙没渐渐衰弱的身体,这一双腿,明明接好了骨折,偏偏无力站起。
他成了一个废人。
按照父亲的意愿,只等这一战胜利,就要将他推向台前。
一个战功赫赫,年轻富有朝气,完美无缺的继承人,凭着父亲无人比拟的威望,连番造势,未尝不会梦想成真。
可惜,最关键的时刻,他成了一个废人。
战事还未结束,他不是凯旋而归的台前大英雄,而是幕后牺牲的“炮灰”。
医生宣布他可能没办法站起来那晚,父亲整夜未眠。
杨六不知道,那个雄材伟略的领袖,整整一夜经过了怎样的心理挣扎。
不过天亮后,杨父又变成了那个英明神武的伟大领袖。
杨六昏昏沉沉躺在病床上,看见父亲打开病房的门,门外,秦胜利精神萎靡同样等了一夜,另有秦山代子请罪,在病房外跪了一夜!
杨六心灰意冷,又觉得有点可笑。
他何德何能,怎么有资格让一个替国家人民流过血泪的老革命下跪?
秦山本不必跪,炮火无情,秦善存是他手下的兵,是他自愿救人,秦山这一跪,倒让事情变了味道。
杨父浓眉紧锁,“医生说小六不能站起来了,先不论这庸医是不是说对了,可小六这个时候受伤,倒叫我的一腔心血化为乌有。大家都是作父亲的,我的心情希望你们能理解下。”
杨父说着,双手用力,将秦山从地上拽起来:
“然而我不仅是小六的父亲,和你们也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山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一跪,岂不是让小六折寿?”
秦山哽咽不已:
“首长,我家那孽畜不争气,就不该上战场,拖累了六公子……首长,您让我怎么有脸见您!”
秦胜利也是满脸愧疚。
改朝换代,虽然国家一直宣称着人人平等,可秦善存一个毛头小子的性命,怎么比得上领袖寄以厚望的继承人?领袖早年的儿女都死于战火离散,六公子是他人到中年才又有的独子。
以领袖的年纪,不可能再培养出第二个像六公子这样优秀的继承人。
秦家,真是万死也难赔罪!
于领袖有罪,于国家也有罪……
杨父没有继续劝说两个部下,忽然扭头对病房里喊道:
“小六,这是与你切身相关的事,你来说句话。”
说句话?
说什么呢。
杨六知道,这时候他就算发脾气,再大的怒火秦家也要咬牙承受。
可他人成了残废,心窍还没黑,人也不糊涂,反而格外清醒。
“首长,我是战场上的指挥官,有责任保护我手下的兵,您要是因此迁怒秦家,是在侮辱我作为军人的身份!”
秦山的哽咽变成了眼泪,秦胜利同样眼眶发红。
两人这一瞬间都有个同样的意识,如果六公子不变成残废,这样的品行,杨领袖的打算或许是正确的决定。
杨父叹息:
“你们也听到了小六的说法……老伙计,我让小六上战场,就预想过一切的可能,天不遂人愿,也是小六命数如此。不过待我百年之后,希望你们能多看顾下这个孩子,他毕竟身体不好……”
父亲是怎样在最不利的条件下,还稳定心神,收服了秦家一门,杨六当时没太关注。
经此一事,发展势头良好的秦家,成了拥护父亲的死忠。
在接下来的几年,父亲果然也大力提拔秦家满门。
秦胜利与杨家亲近,没过两年,将才年纪才几岁的长孙秦云峥送到了他身边。
未来,秦家大概会交给长孙秦云峥。
秦胜利也怕自己死后,秦家人会与杨家越走越远,便将秦云峥送到了杨六身边培养感情——杨六为救秦家子孙出事,秦胜利希望秦家后代能看护杨六。
睡梦中,杨六嘴角含笑。
秦云峥从小就不是个活泼的小孩儿,板着脸像个孤高的成年人。
每每将秦云峥逗得绷不住冰山脸,对杨六而言极有成就。他虽然没有结婚,没有生子,有秦云峥陪伴,倒像感受到了当父亲的滋味……特别是当他父亲逝世后,杨六渐渐忘了父亲的霸道独裁,想起他为自己殚精竭虑安排好后路,作为一个领导人,杨父是合格的。
作为一个霸道独裁的父亲,杨父同样是合格的。
如果自己当时能站起来,父亲走时,是不是不会那么遗憾?
哪怕不能当什么真龙,只要人是健健康康的,想必父亲也不会临死前都在挂念他的安危。
梦境不断切换,杨六忽然从梦中惊醒。
他发现自己脸颊凉悠悠的,伸手一摸,眼角也湿湿的,这是哭了?
哭什么呢。
身为杨家的孩子,杨六从小就知道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自己何时睡着了?
看样子已经是治疗完了,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药材味儿,杨六往下一看,两只腿包都像白粽子,不过倒是没有什么痛感,脚上不知敷了什么药膏,凉悠悠的很舒服。
“六哥醒了?”
秦云峥推开门进来,身后跟着冯堂,倒是不见宝镜。
冯堂捏捏杨六的腿,“痛不痛?”
冯堂一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痛得杨六表情都变了。
冯堂却呵呵笑道:“看样子是痛的。痛就好,痛说明你经络有知觉,宝镜这次治疗是有成效的。”
杨六脸上还带着汗珠,勉强笑了笑。
其实当初就算不救秦家人,蛊毒渐深,他也会渐渐虚弱,终要隐退幕后。
二十年后,却是秦家人,为他荐来了神医。
杨六的眉头舒展,对明天充满希望:
“我相信宝镜……我现在都迫不及待想重新走路了。”
……
治疗完后,宝镜去了哪里?
她跑回京大宿舍,累得倒床就睡。第二天还有考试,天朦朦亮时她在床上摊成一张饼,翻来翻去,就是爬不起来。
心里一直在劝自己,就一天,要不就别练功,多睡睡?
一年三百五十六天全年无休,也该偶尔放自己一天假……她觉得自己像一张绷紧的弦,再不松弛就会断裂。
翻了个身,她强迫自己继续入睡,眼睛闭着,精神却越来越清醒。
爬起来穿好衣裳“晨练”,完成了每日清晨的练功早课,她总算没有自己在偷懒的心虚感。
不过上午又考完一科后,听到个消息:黄甜已经向学校申请换寝室,而且趁着经济系和中文系考试时间不一致,在宝镜不在时,黄甜已经收拾好行李搬离寝室。
宝镜还没消化这个消息,学生会的人来找宝镜贪心了。
黄甜的申请能这么快被批准,因为她的理由:她是以原寝室有两个室友炫富,风气不良的借口搬走的。
哪两个室友呢?
宝镜和叶隐雪!
学生会很关心学生的身心健康,自然要来找当事人担心,最好能纠正炫富学生的不良习惯。
叶隐雪像吃了苍蝇般恶心。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低调了,既没有炫耀过家世,也没在寝室里作风特殊,很努力融入寝室,十元钱畅游北戴河的活动她都参加过……姐还累得像死狗一样,卖过几分钱一根的冰棍儿,你说我炫富?
宝镜也脑袋疼。
她的罪名不止是炫富,欺负室友,还有个人作风问题。
学生会的干部们语重心长劝她以学业为重,又说她缺勤,又说她不该和社会上男士交往,只为享受物质便利。
妈蛋,感情秦云峥请黄甜吃了顿好的,还吃出错来了?
她的峥哥才不会错。
错的是黄甜,陈秀家里更穷呢,还不是好好吃饭,好好做人,没见陈秀上蹿下跳蹦跶啊。
错的人是黄甜,是恰好出现在饭局上的谭纨绔!
……
阿嚏!
谭曜刚一进门儿,就重重打了个喷嚏。
谭母从沙发上跳起来,“看看你,大冬天连个袄都不穿,冻得打喷嚏了吧?”
谭曜满头黑线。
他二十好几的人了,走出去也能惹得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儿多看两眼的人物,像土鳖样穿个袄儿,可没脸上街。
不过这两天鼻子是有点堵……唉,他坐在车里都被冻感冒了,兰芯没有迎着风雪上班,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抗住。谭曜心里大骂宝镜小气,她不是华国好表妹吗,表姐正式上班,大冬天的多难挨,怎么不送辆小车当礼物?
徐宝镜财大气粗,一辆小车,真是九牛一毛。
谭曜自己也能出得起钱,可惜以李兰芯的性子,必然是不肯要的。
要不,自己出这个钱,以徐宝镜的名义送辆小车?
谭曜琢磨着这个可能性。
谭母连叫了几声,宝贝儿子都在走神。
她万分挫败,只有自己去给谭曜找药。恰好电话铃响了,一接电话,是谭曜的三姨妈严方琳打来的,老生常谈,说的依旧是谭曜的婚姻大事。
谭母毕竟是谭曜的妈,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最了解。
谭曜这两年私生活很老实,家里一提结婚,他就是不答应也不拒绝,沉默反抗。不管谁给他介绍对象,统统不见,实在推辞不过,相亲会上,总表现的极差,让介绍人几次下不来台。
谭家被他闹腾的头疼,谭母三番五次试探,让他若是在外面交了女朋友,不妨带回家看看。
不三不四,不知根底的女孩子,谭家是不会承认的。谭曜再闹,谭家情愿他打一辈子光棍儿,也决不妥协……谭母心疼儿子,也想抱孙子,看谭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她也害怕儿子真的不结婚。
再接到严方琳的电话,谭母以为又是要给谭曜介绍对象,她连忙谢过三姐的好意:
“谭曜那孩子,三番五次搅合相亲,连累你也得罪人,三姐你且不管他……”
严方琳爽朗的笑声透过电话听筒传来,“真不管他?你骗谁呢,你不急,谭家都会急。放心,这次我虽然是和你谈谭曜的婚事,却不打算给他介绍对象,那臭小子让我颜面扫地,现在谁家有闺女一听是我做媒,女方自己就不肯了。谭曜的心思简单,这么几年也没变过,他不是喜欢那个京大的女学生嘛……你要想抱孙子,就松口同意她进门好了。”
谭母皱眉。
那个什么京大女学生,前两年就闹过一场。
谭曜不肯和凌雅楠好,正是因为那个女学生。严方琳当时还亲自去会过对方,听说对方很快出国了,谭家也没有后续举动。听严方琳的意思,谭曜这两年作妖作怪,是因为那个京大女生的缘故了?
严方琳松口,劝她同意谭曜和那个女学生,谭母心中却生出一阵反感:什么狐狸精,她看倒像是狐狸精,迷得谭曜神魂颠倒!
“三姐,谭曜怎么说动你帮他说话?要是那么女学生,我绝对不同意,谭曜随便娶谁都行,就是不能是她!”
谭母心情不好,干脆挂了严方琳的电话。
电话那头,严方琳哭笑不得。
相亲一事后,谭曜这个没良心的外甥和她也没有从前亲密了,严方琳才不会被他哄得当说客。
严方琳是个心理成熟的女外交官,就是因为疼爱谭曜,才明白怎样是为谭曜好,一时满足他的愿望不是疼爱,而是害了他的前途。
严方琳松口,不是因为被谭曜说动,而是辗转得知了李兰芯的背景。
说来也巧,外语系毕业的李兰芯,被系里导师推荐去外交部兼职。严方琳刚好结束在外的任期,暂时回到部里上班,她是资历深厚的领导,李兰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原本也不会有过多接触。
不过李兰芯在实习期间表现优异,不仅语言能力扎实,做事也灵活机动,并不是读死书的那种学生,加上长相娇美,气质落落大方,部里有领导很赏识她。有次偶然在严方琳面前提起,严方琳才发现李兰芯居然在她眼皮子下工作。
严方琳第一反应是要把对方弄得远远的。
不过既然有同僚赏识,谨慎起见,严方琳决定好好查查李兰芯的背景。
京大的学生固然优秀,也不是每个都能到外交部实习。
这一查,严方琳果然查到了异样。
李兰芯的确是出身蜀中县城的小家碧玉,父亲在国企任职,是个在严方琳眼中芝麻大小的领导,母亲是家庭妇女,说起来家世真是泛善可陈。
但李家却有一门近亲,是近来京里权贵圈八卦的人物。
许老家的独女,在婚礼现场被人炸死了。许老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这位在民间长大的“许公子”,娶的是李兰芯的姑姑。小县城的李姓人家,莫名其妙成了许老的姻亲。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罢,“许公子”毕竟还没有认祖归宗。
偏偏“许公子”还生了个极厉害的女儿,不仅斗得许老后娶的夫人节节败退,连许大小姐都给弄死了。
这个女儿,也就是李兰芯的表妹,听说李兰芯感情极好。
李兰芯的表妹可了不得,能文能武,能斗垮之前的许夫人,也能攀上秦家!
早前就和秦云峥公然出双入对了,秦家也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大概在等李兰芯表妹完成学业,就会正式嫁入秦家。
所以李家虽然不怎么样,却接连多了两个重量级姻亲。
许家和秦家,哪一家,都是谭家要仰望的大权贵。
李兰芯有了那样一个表妹,加上本人挺优秀,关键是谭曜对别人要死要活的——别问严方琳怎么知道外甥不死心,她一查李兰芯,就发现了谭曜像个幽魂一样,整天跟踪别人上下班呢——如此,李兰芯勉勉强强,也能算配的上谭曜。
最起码,娘家不会拖后腿,还能给谭曜带来人脉。
严方琳就是想明白了,才给谭曜母亲打电话,哪知谭母是个暴脾气,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严方琳单位上有点事,也没急着继续打过去。
她打算去谭家的时候,再和妹妹详谈一番。
谭曜完全不知道家里两个女性长辈的心思,他吃了感冒药蒙头睡了半天,自觉鼻塞轻了许多,一看时间,他又有精神当尾随的痴汉了。
不过今天出门的时机没选对,刚过街角停下来买烟,就有人大力拍他车窗。
谭曜没好气摇下窗子,却是一个嘴角有痣的俏丽大姑娘冲他招手:
“谭少这是往哪儿去?捎我一程行不行?”
可不是个老熟人,不过谭曜从前和她也是利益交换,她帮助陷害章则,谭曜则保证将对方塞到一个经典名著的剧组里。米痣儿姑娘自个儿也争气,在剧组当了女主之一,后又被宝镜签下做广告,一时间红的发紫。
谭曜喜欢对方知情识趣,不管红不红,都没有打着他的招牌在外晃荡让人误会。
“大冷天的,咱大明星是往哪儿去?你要是招呼一声,不知道有多少花花大少愿意鞍前马后车接车送吧?”
米痣儿姑娘跺脚:
“快别说了,谭少你的风度呢,我快冻死了!”
谭曜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捎带一程而已,他心里光明磊落的,也不怕影子歪。
“好吧,快点上车。”
米痣儿高兴起来,“我就知道谭少是个好人,谢谢啦。”
她弯腰挤上后座,顺手一拉,原来天色昏暗,还有个人藏在米痣儿身后。
谭曜扫了一眼,和米痣儿同行的也是个大姑娘,盘靓条顺,搁从前他少不得要多看两眼,现在却懒得过问。
大姑娘缩手缩脚的,米痣儿一路都在训她:
“你说你,既然想演戏,不管是不是在荧幕上,你都给时时刻刻把戏演好!不就是陪人喝杯酒吗?多大点事儿,别说一杯,能拿下重要的角色,就算一斤也要喝下去啊!你以为明星是那么好当的,想当初……”
米痣儿想说说自己的丰功伟绩,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谭曜面前呢。
想当初,她不是说脱就脱,怎么可能当上女主角?
脱就脱背,反正她捂住脸了,被人看见光身子又不会少块肉。现在她红了,谁敢跳出来指认她是当初在京大师生面前光身子的姑娘?呸,谁要敢瞎叨叨,她就敢说自己是在搞行为艺术……那些美院的学生,还不是要画裸模,西洋油画里不穿衣服的姑娘多了,那都是艺术!
丰功伟绩不能说,米痣儿画风一转:
“你别不服气,想想你妈的病,还等着你赚钱呢。老演配角不赚钱,你要红起来有名气,才有老板找你拍广告,赚那什么代言费。”
谭曜在前面当司机,听得挺乐,也大概还原了事情的缘由。
听着听着,谭曜脸就拉下来:
“怎么,你是尝到甜头了,以为我是影视圈拉纤保媒的了?这故意把人往我面前带,又是不肯陪酒,又是母亲病重的……打算找我当伯乐呢?”
米痣儿被揭穿了目的,也不害怕,讪讪解释道:
“谭少别误会,今天真是巧合遇见您,我哪知道您的行踪……不过您要是愿意帮一把呢,那可真是太好了。”
米痣儿说着,把坐在后座的大姑娘往前一推:
“燕子,这是谭公子,人品贵重,时常做好事不求回报。最重要是谭少在影视圈人脉广,说一句话顶我拖十个人情,你要相当大明星,来给谭少看看,合不合格!”
谭曜皱眉。
这话说的,倒像拉皮条的,他可不想当嫖客。
叫燕子的姑娘也被米痣儿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谭少,米姐不是这个意思……”
燕子看见谭曜皱眉,满脸通红,还结结巴巴替米痣儿解释,怪不得米痣儿肯卖力帮她。米痣儿,本姓米,名艺,因为嘴角的小痣鲜活俏丽,才有个米痣儿的诨名。
燕子说话结结巴巴的,口音却不是京城人,反而带点西南腔。这姑娘低着头,半点没有勾引贵少爷的意思,谭曜反而高看她一眼,不标准的普通话也叫谭曜挺有好感……听口音,和兰芯一个地方人啊。
只要涉及到李兰芯,尾行痴汉谭大少多少有点爱屋及乌。
米艺也爽利不让人讨厌,谭曜随口道:
“得,别演了,不管你是不是巧遇,下次再领人到我面前你小心点……这次就算了,你也是舍近求远,不是和徐总打过交道吗?徐总名下还有个影视公司你不知道么,找她去。”
米艺给星美当着代言人,如今合约都没完。
她还真不知道宝镜名下有影视公司,被谭曜一提醒,米艺顿时眼睛发亮。
“谢谢谭少,那您把我俩放在前面吧,嘻嘻,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谭曜翻了个白眼。
下车时,燕子也低若蚊吟道谢:
“谢谢谭少……”
谭曜摆摆手,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米艺拉着燕子走在街上,伸出青葱白嫩的手指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你这个笨蛋,通天的大腿摆在面前都不知道抱,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我才懒得管你。”
燕子腼腆一笑,“米姐别逗我,我知道谭少肯定是好人,你才会带我来求他。”
米艺捂着嘴乐了:“你这小丫头才多大,知道什么男人好什么男人坏了?”
谭大少哪里算什么好人。
不过是对人动了真心,才开始修身养性,变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米艺有点感激那个被谭少喜欢的人,谭少动心后,相比起京城其他纨绔,还真能算一个好人。
米艺看向老实巴交的燕子,又有点愁:
“你说你长这么艳丽,盘靓条顺的,也怪不得电视台那老色鬼打你主意……呸,男人就没有好东西。谭少说的对,姐带你求徐总去,起码她是咱们同胞,能体会女人在外奋斗谋生的不易。徐总在圈子里也挺有门路,她若是愿意庇护你,那个老色鬼肯定不敢再打你主意……至少,不敢再封杀你,让你能继续演戏。”
男人没有好东西吗?
燕子不敢苟同。
她虽然不聪明,却也知道,这世上有坏人,却也有好人。
也不知道米姐口中的续重,到底能不能帮她……燕子只想老老实实演戏,把这个不要求学历的工作做好,能支付她妈的医药费。至于米艺说的大明星,抱一个粗大腿当靠山,对燕子而言太不现实了。
“走吧米姐,太冷了。”
米艺脖子上的围巾系紧,深以为然点头。
“走走走,快回去,你给我煮银耳汤喝,这鬼天气,要冻死人啊!”
……
黄甜搬走后,宝镜当晚就有了个新室友。
新室友姓夏,单名一个暖字,能被黄甜说动换寝室,自然也是中文系的,文文静静的,看上去性情不错。
宝镜的心情不算愉快。
多亏黄甜下狠手“宣传”,她和叶隐雪在女生楼已经成了极品的代名词。叶隐雪挽着袖子就要揍人,被宝镜拉住。
“算了,你现在一出头,不是屎也粘了臭,由得她去。”
黄甜心里承受力太弱,自卑敏感的,要是真被叶隐雪抓住左右开弓打几巴掌,半夜想不通一根裤腰带上了吊,她和叶大小姐不仅是“炫富”,还逼死了人,这下真是在京大呆不下去了。
宝镜还想在京大念完书呢,不过经过黄甜一事,她对和新室友搞好关系也没太多热情了。
夏暖很安静,室友们不太热情,她也不着急。
陈秀也是怕了黄甜,决定再观察夏暖几天。
再有两天,京大就要放寒假了。这个寒假,陈秀不打算回老家……她家境并不宽裕,与其把时间花费在来回的路上,陈秀打算在京里找个短期的工作。如果能赚点钱,寄回去,比她人回去更有实质帮助。
陈秀可没想过麻烦宝镜和叶隐雪,她在学生会也认识几个师兄师姐,这点忙还是能帮上的。
她越是自强,宝镜和叶隐雪越是高看她,这姑娘家境样貌都不如黄甜,如今站在了同一上,将来只怕比黄甜更有前途。
宝镜晚饭前去柳荫街转了一圈儿,六公子腿伤药膏中止痛的成分失了效,痛起来可真要命。
六公子心智坚毅,硬是没吭声儿。
冯堂把宝镜拉倒一旁:“明天带我去看看那个于烨。”
……
于烨还没见到,宝镜就有人约了。
还是两份约,一个是雷元洲,说他大哥已经进京,问她何时有空能见面谈谈投资药材基地的事情。
另一个则是陈文安打的电话,说是给星美代言的女明星米艺,有事想要求见她。
和雷家人见面,总是一场暗藏刀光剑影的硬仗,和女明星见面就要轻松多了。这个米艺,上辈子并不是《石头记》的女主,不过这姑娘私下做派豪放,在屏幕上却怯弱多情,演活了那个角色,电视剧播出后大红特红。
米艺如今还是星美的代言人,宝镜下午没课,就打算去见见她。
到了年底,星美整个公司盘账,陈文安一再向她“抱怨”,宝镜本也打算抽空去公司,正好和米艺见面。
等到了公司,陈文安说米艺早就到了。
陈文安面色有些古怪,“米小姐还带着一个人来的。”
宝镜也没有多想,还打趣道:“陈经理这是看见大明星,脸红心跳了?陈经理是青年才俊,只要喜欢,尽管放手去追嘛。”
她一边调侃着陈文安,一边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米艺等在里面,似乎在劝说同伴什么,看见徐总进来,给了同伴一个警告的眼神,自己笑靥如花站起来。
宝镜的视线却落在米艺同伴身上,她和对方大眼瞪小眼,后者蜷缩着肩膀,想尽量掩藏自己的行迹。
办公室就这么大,又怎么能遮挡?
宝镜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飞快抓住了最重要的,那就是不能让对方在自己眼皮子下再次溜走!
她大步上前,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林春燕,好久不见了!”
------题外话------
夏暖,请收下你的龙套……真的是龙套……下本书给你个戏多的角色(o)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