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苏微凉倚在廊下品酒。

　　白宸端坐在白色的锦垫上，白衣胜雪，丝发如水，干净修长的指尖轻柔的拨弄着琴弦，一丝一缕，寂静的夜色中回荡着清妙的琴音。

　　苏微凉的声音微微有些犹疑：“白宸，长生天，是什么样的存在？”

　　“长生天，天意阁，幽冥海，是这片大陆上，三大最崇高的势力，长生天在天山之巅的明月宫，天意阁在北陵缥缈地，幽冥海位于冥狱鬼城，若说幽冥海是鬼，长生天便是神，神鬼素来不对盘，而天意阁的存在，微妙地制约了双方平衡，这三大势力都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神秘力量与雄厚底蕴。”

　　“十八年前，青城之战，北方霸主赤龙城大败，城主身死，昊天奠定天下霸主的地位，是谁动的手脚？”苏微凉清冽的眸子凝望着深蓝的苍穹上那一轮圆月，眉梢间含着讥讽。

　　空气中静了一瞬。

　　白宸低沉的声音带了点萧索的意味：“幽冥海自从上任殿主出走之后，大权便落在了一批野心勃勃的人手里，而那一次，幽冥海以镇殿之宝——镇魂瓶，趁着黑夜，召出了十万鬼兵。”

　　之后，赤龙城四十万大军一夜之间死的干干净净，城主身亡，城主夫人殉情，昊天称霸，赤龙城俯首称臣，更将城主唯一的后代，当时还不满两岁的小公子，送来了昊天做质子。

　　苏微凉款步起身，雪白的双足，轻踏在檀木地板上，美的令人窒息，在绡纱裙裾间若隐若现。

　　空气中浮动着清冽的酒香和美人香。

　　她扑进他的怀里，纤美如玉的手指抚上他清冷的脸颊：“你究竟是谁？”

　　白宸揽住纤软的腰肢，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真的想知道？”

　　她轻轻笑起来，笑容中满是愧悔:“曾经也有人想让我做天下最无忧无虑的人，可是我却为此，失去了所有。”透明的眼泪夺眶而出：“每次午夜梦回，我一直都很后悔，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多上点心，不是那么的自以为是，也许事情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早就知道了赵恬的存在，却没有告诉爷爷和父亲，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厉弑天，假如她当初能够说出来，爷爷跟父亲就会知道厉弑天的不忠，他们不会不提放，她的亲人也许就不会死。

　　白宸吻她的泪珠：“别哭，我告诉你。”他轻抚着漆黑的发丝：“你听说过白云天这个人吗？”

　　“没有，不过在书上看到过，赤龙名将，有名的沙场儒将，一把贯虹长弓驰聘沙场，素有天下第一弓之称。”她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像极了一只温顺乖巧的猫。

　　白宸眸中闪过一缕笑意：“世人只知道白云天是赤龙城的大将军，却鲜少有人知晓，其实他与上任赤龙城主还是生死之交，而且，他还有过一个妻子。”

　　“他的妻子是谁？”

　　“一个神秘种族的后裔，因为身份特殊，白云天与她秘密成亲后，便将人藏了起来，之后不久，赤龙与昊天开战，白云天出征前将爱妻送入宫中，与城主夫人呆在一起，半年后，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同时产下了一名男婴。”

　　苏微凉睁大了眼睛。

　　“两年后，青城一战，赤龙城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城主与白将军一起战死，消息传回赤龙城，两位夫人悲痛欲绝，昊天要求城主夫人送出幼子为质，白夫人为了保住城主唯一的血脉，将自己的儿子，送了出去，”白宸的声音变的极冷，似有冰雪融入其中，冰天雪地，万物不生：“一月之后，城主夫人殉情，赤龙王族嫡系一脉自此断绝。”

　　苏微凉指尖痉挛了一下：“没有母亲会丢下两岁的孩子不管，哪怕是伤心到死，她是……”

　　“她是被人杀死的。”白宸眼底一片幽深，静若冰海。

　　苏微凉看着他的眼睛：“白宸，我们拥有相同的敌人，在没有弄死那些王八蛋之前，谁也不许先死了。”

　　他笑了一下，说：“好。”

　　苏微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做了梦，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即使做过，也会在第二天忘得干干净净，可这一次她记得非常清楚。

　　她梦见了很久之前的一个画面。

　　那一年冬天下了极大的雪，梨园的房顶上堆了太多的雪花，压得房顶咯吱作响，苏微凉半夜爬上房顶去推积雪。

　　苑中很安静，连风都没有一丝，大片大片的雪花笔直地下落，一丝不乱，一切都像静止了一样。

　　她推完雪攀着廊檐下了地，才看到苑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岁的少年，穿的很单薄，脸上的肤色比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还要白，透着莹光，漆黑的双眸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像一个冰玉娃娃。

　　“你恨我是不是？”他看着她冻着通红的小手，语声黯淡：“因为我娘的关系，你也没有了父母疼爱。”

　　或许是那一晚的雪太冷，神使鬼差的，她第一次开口对他说了话：“太冷了，你要进屋吗？”

　　少年怔了一下。

　　那一晚，两个人躲在她的被窝里相互取暖，她没有问过他任何问题，他也不曾再说过话。

　　也是从那一天起，苏微凉对白宸，再也不似之前那么漠然。

　　宿醉的脑袋头疼的厉害，苏微凉揉着额角，在心里咒骂那些总说酒能浇愁的古代圣贤。

　　白宸端了一碗醒酒汤，好笑的看着她：“不吃一次苦头，你就学不乖。”

　　苏微凉瞪了他一眼，接过醒酒汤捏着鼻子灌下去。

　　白宸等她喝完了，才说：“今天是上巳节，外面很热闹，要不要出去玩？”

　　苏微凉点了点头：“去。”

　　他取过架子上的衣裙给她穿，丫头们送上早膳，一番折腾过后，苏家大少爷与大小姐一起出门了。

　　苏轻舞得到消息的时候，嫉妒的红了眼眶，将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她恶狠狠地盯着虚空处的某一点，眼神宛如阴冷的毒蛇：“苏、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