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郭奕下车了,黄文静心才算落地,她可是一直担心他将自己和小妹赶下车的。***
她赶紧从后排爬到前排,握住方向盘,脚尖点上油门,心里踏实了,再扭头看窗外的郭奕,见他怅然的站在路边,向远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心里有些愧疚,同时也心存感激,自己将人家的车弄丢了,还差点连人也没命,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救治小妹,这人是个好人,就是,就是太凶了!
黄莫静落下车窗,对郭奕说:
“叔叔你要走了吗?”
郭奕叹了口气,说:
“是啊,我快到家了。”
黄莫静仰着小脸可怜巴巴的说:
“叔叔,我害的你把车弄丢了,你也差点掉下河去,你是不是很生气啊?”
很生气?何止很生气!可是这话对个孩子说也没什么意思,他挥挥手,说:
“不管你的事,赶紧走吧,去医院检查一下,这几天别吃辛辣的东西,别吃海鲜。走吧!”
郭奕迈步走下国道。黄莫静瞪了姐姐一眼,说道:
“你不觉得应该道个歉吗?”
“对不起小妹,我不是故意的。”
黄莫静翻了白眼说:
“不是给我,是对叔叔。”
黄文静缩了缩脖子,说:
“我想说来着,可是不敢,他太凶了!”
“他凶吗?我怎么不觉得?”
“你当然不觉得,他又不对你凶,你没看见,当时你——”
她想说自己抱着生死不知的黄莫静大哭的时候,被郭奕打的事情,可现在一想,若不是他打了自己,自己恐怕还抱着妹妹傻哭,一定耽误了妹妹的救治,想想当时的凶险,再看看此时妹妹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这打,挨的值!
“姐,你说我们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这还用说,你没听他要找我算账吗?妈呀,一辆奥迪4啊,我哪有那么多钱,老爸会打死我的。”
“活该!”
“死丫头你说什么!”
······
黄文静带着愁绪和纠结走了。郭奕带着愁绪和纠结走着。
这才是他妈的真正的身无长物,自己连一件外套都没有,手里就有一部山寨手机,身上的衣服原本质量也是不错的,但现在褶皱的很厉害。这个样子,怎么见父母,怎么见村里的人?
秋末的阳光多少有些昏黄,道路两旁高高的杨树叶子已经掉光,枝杈蓬松散开,指向天空,枯叶在风中翻转起舞,然后滚落在地。田里的玉米已经收起,新播下的小麦还没有冒出芽来,多日无雨,田里尽是黄褐色的土块,和天上的昏黄有些相似。路上没有行人,田里也没有人,空旷的天地一片萧索。
然而,郭奕忽然放声大笑,他自嘲的大声说道:
“郭奕,你忘本了!”
你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如今又回到这个样子,又有何不可?
他心中豁然开朗,大步向家的方向走去,如果,有个地方,不因你贫富美丑,大门始终向你敞开,那,就是你的家!
在邻村买了父亲爱喝的糯米酒,又买了一只烤鸭,二斤猪头肉,这都是父亲喜欢吃的,其实想想,老爷子对生活还真没什么高标准。至于母亲,似乎更没有什么要求。
近乡情怯,是因为不了解家里的情况。郭奕一直和家里保持联系,所以不存在这种心理。当他走到胡同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母亲在门口张望。
母亲欢天喜地的拉着儿子回家,父亲也出来了,嘿嘿笑着接过儿子手中的东西,细细打量着儿子。看着年迈的父母,郭奕微微有些心酸。不过,二老的身体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正在这时,隔壁大门一开,走出一个60多岁的妇女,灰白的头发,一口黄牙,由于常年吸烟,右手食指和中指被熏的焦黄。
“吆,大学生回来了?给你爸妈买什么好东西了?”
大学生,是农村对考上大学的年轻人的一个特殊称呼,在农村,特别是前几年,农村的大学生还是很少的。反正不管是中专、电大、专科,一律称之为大学生。庄家人也分不清楚。,那时候不像现在,高考二百分都能上大学,大学生比水里的鱼还多,天之骄子这个称呼现在与大学生再也没有关系了。
在郭奕之前,村里也陆续出过几个大学生,家里人洋洋得意,村里人甚是羡慕。在郭奕高考那年,竟然一气出了两个大学生,那是村里另一姓氏,冯家的女孩,名叫冯圆,这个女孩和郭奕在小的时候是同学,那时候郭奕就知道这女孩智商是极高的,学习又用功,所以后来在上高中的时候,两个人的差距就出来的。冯圆直接被保送至市重点一中,而郭奕则上了二中。两个学校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升学率却是相当大的,这么说吧,二中能考上大学的,和一中考不上大学的数字差不多。
就这样,冯圆以优异的成绩去了北京,而郭奕则去师范大学读专科。
一次飞出两只凤凰,这可就得比较一下成色了,冯家表现的很谦虚,见人就诉苦,说什么女儿去北京读书了,生活不习惯了,生活费高了等等,末尾总得来一句,唉,没办法,还得供不是?村里人实在,见识也少,但却不傻,冯家是诉苦还是变相的炫耀还是分的出来的。于是,人们往往会跟着叹息,是啊,你家孩子的确是出息,不过,女孩子嘛,可惜了,老郭家的小子也考上了。这时,老冯家的就会带着不屑的说,专科而已。
有什么区别?
别人往往会这样问,一辈子面对黄土地的老冯家那里解释的清。
所以老冯家看老郭家的小子很不顺眼。明明比你强,但大家都不知道比你强,这心里,憋屈啊!
郭姓,是村里一大姓,而郭奕这一家说起来也是人丁兴旺,他父亲兄弟四人,大房两子两女,二房一子两女,郭奕的父亲郭郭明东是三房,一子一女,四房两子。但这样的一个大家族,却并不抱团,一是家里没有核心人物,没有向心力。二是小农经济,大家也不怎么需要互相抱住,加上兄弟多,妯娌就多,妯娌多了是非就多。
问话的是郭奕的大娘。尽管是郭奕的亲大娘,他还是能听出她话里的刺和酸味。在这四房郭奕这一辈中,六男五女,只有郭奕一个大学生,虽然是专科,但前边说了,庄稼人是不分专科本科的。所以,自家人说话也是带着酸味的。妯娌们之间,这好胜之心总是难免的。原本郭奕考上大学,其他几房“输了”,也便没有再比的心思,但后来听说,这师范生已经不分配了,要自谋生路了,另三房嘴上说着可惜,但心里那口气却出来了——什么大学生,还不是打工仔一个?
一家人就一定亲近吗?未必!
郭奕笑了笑,随意寒暄了几句。他并不是宗族观念深重的人,谁对自己好或者对自己不好他心里有数。进了家门,正对着大门的是两间东屋,外间是厨房,里间是冬天住的卧室,夏天是要住在朝南的正房的。正房只有三间,这和农村现在的五间正房不同。正房对面是两间南屋,都非常陈旧了。郭奕知道,若不是供自己读书,这三间正房早就扒掉重新翻盖了。目前,他家的房子几乎是村里最矮小的砖房了,当然,也有不如他家的,不过,那都是孤寡老人。
在农村,日子并不艰难。那些中学就退学的同学,他们农忙时种地,农闲时打工,一年有个几万块的收入是很正常的,而他这“大学生”反而拖了家里的后腿。因为知道儿子不可能重新回到农村,那么在城里买房就是一个必然的问题,农村人虽然没有见过太大世面,但也是天天看电视的,高企的房价他们也有所耳闻,所以,老人手里有点钱也不敢花的。
郭奕看着矮旧的房子,在心里说,这一切都要改变。
知道儿子要回来,家里收拾的很干净。郭母是个利索且要强的女人,虽然家里硬件落后,却收拾的井井有条,看着舒心,住着也舒服。
给儿子倒上水,然后一会儿的工夫就收拾了一桌子菜,郭奕也真饿了,狼吞虎咽,心想,老妈虽然唐晓兰的母亲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论起做饭,唐母拍马也赶不上老妈。郭明东喝了一杯糯米酒,吃了两口菜,便关心的问起郭奕工作的事情。
郭奕自然不能照实说,只能含糊说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也不错。郭奕在此之前往家里寄过两次钱,但没敢多寄,每次一万,想来零花也够了。谁知郭母看儿子的衣着,再想想那两万块钱,便以为是儿子在牙缝中省出来的,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偷偷擦了擦眼泪,便忙着给儿子夹菜。
郭奕对着可口的饭菜大扫荡,一边思量怎么弄钱,眼下,他银行里有几百万的存款,阳城地下埋着价值亿计的黄金,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那黄金就不用说了,单是银行的存款,他就没有办法弄到,因为卡丢了,想补卡得需要身份证,而他身份证也丢了,更要命的是,他暂时还没办法补身份证,因为,他毕业后一直没有落户,他现在就是一个“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