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和大庆在汽车修理厂吃过了晚饭,回到租住的无锡坊前的新丰苑二区小区。
吃过了晚饭还不到六点,夏天天黑的晚,海子与大庆就到小区外边闲逛。小区外一如每天一样,很是热闹,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大排的大排档,什么烤串、麻辣烫、炒面条、炒河粉等等不一而足,吸引着很多的人,而走在路的的上下班的人、散步的人,形形*的各种人也络绎不绝。
海子看到不远处还有一个戴着披肩包得很严的人在翻垃圾桶检垃圾,大庆说:“这些人真不容易,每天面对垃圾。”
海子深有同感,说:“就象泥塘里的小虾米,最底层的动物,我们也是一样。”
目光离开了这个检垃圾的人,海子和大庆两个人自是无目的的闲逛。
天好像要下雨,阴沉沉地有点吓人。
大庆说:“海子,我们要不要找点什么事情做,闲着真他妈的也无聊的蛋痛。”
正说着要找点什么事做的时候,突然从小区对面的一个小巷子里窜出了三个人来,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很魁梧,行动也快,他后面跟着2个人,却是怕都有50多岁了。
三人冲着那个检垃圾的人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打,这一下,把那人的披肩就给打落了下来。
海子眼尖,说声:“大庆,挨打的人好象是咱庄上的安民!”
说着话,海子人已如离弦之箭百米速度冲了上去。
海子冲到了近前,高高跃起,从背后照着那个三十来岁领头的光头就是一脚!
这一脚可是力道十足,海子本身的力量加上惯性,一下把那个光头踹了个嘴啃泥,在地上翻了二个滚才停下来。
光头刚一起身,海子又是一个旋风腿,光头就又直接地又趴下了!
海子很快地骑到了光头的背上,左右开弓,照光头的头上脸上就是七八个大巴掌和拳头,直打得光头是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
与此同时,大庆也是迅速地跟了上来,那两个50多岁的人哪里是大庆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地也很快被大庆治服,一个给打趴下了,另一个双手抱着头、眼中露出惶恐的神情蹲到了地上。
捡垃圾的人一开始是被打懵了,一个人对三个人那是没有一点胜算,跑是跑不了的,既然跑不了,所以只有挨打的份,只好护着头脸,任由对方打。
等他看到来了海子和大庆两个人来帮助他,并且占了上风,立即象一个瘪了气的皮球又被充满了气,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不顾擦脸上嘴角上的血水,对着那两个年纪大打他的人,就出脚狠狠的乱踢乱踹!
不过他不敢打那个光头,对那个光头只是怒目而视。
欺软怕硬是国人的特点,这一点都不错。
这边那个30来岁的光头一开始努力地试图从海子的身下翻起来,可是任他如何努力,也没有成功。
被海子打的急了,光头就松口向海子求饶,海子这才放了手起来。
海子还是非常地愤怒,质问:“为什么打人?!”
光头说:“对不起了,我们都是捡垃圾的,之间有些纠纷和误会。”
海子说:“有纠纷就好好地谈,那也不能打人,特别是你他妈的三个人打一个,象话吗?”说着话,突然扬手,对着光头又是一个大巴掌,狠狠地打在光头的脸上。
光头的脸上一下子就起了五个手指头印子。
光头的眼中充满的敌意和愤恨,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早已经把海子杀死了100回了。
海子说:“狗日的,你还不服!”
一抬腿,一脚踹到光头的大腿上,光头就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疼得汗都下来了。
大庆也扑上去拳打脚踢,说:“服不服?下次还敢不敢打人?”
光头的目光不再杀人,声音也低了下来,说:“服了。保证没有下次了。”
这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的纷纷指责光头,也有的喊打他,还有不少人说把光头他们送派出所。
海子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知道这些人都是吃瓜的看客,这些人也许是太无聊了,一发现有什么事就会围观起哄,唯恐事情不大。
海子并不想把事情搞大,就对光头说道:“打人,就得赔钱!”
光头也知道今天讨不了好,他比任何人都想更快地离开这里,也就没有多余的话,从口袋里拿出500块来给海子。
海子说:“你他妈的钱也太值钱了,是美元呢还是欧?医院里挂一瓶水就要二百多块,知道不?”
光头就又从口袋里拿出来500块来。
海子接过来钱,说:“滚!”
那三人就象兔子似地很快又从小巷子里跑了,眨眼就不见影子。
其它围观的人都说:“太便宜了这伙人了,最少也要把腿给他们打断了。”
一边说着,大家一边也都散了。
大庆对海子的做法不理解就问:“海子,为什么要放了他们?”
海子说:“难道还真要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去?到了派出所,还不是罚了钱放人?钱最后还能给你?”
大庆挠了挠头,说:“也是。”
海子这才顾得上看安民:“老安哥,还真是你!你这是咋回事?”
安民的脸上、嘴角上、身上都有伤,一说话,表情很是痛苦狰狞。
安民说:“那三个人我都认识,他们都是河南确山的,我们这里的人都叫他们确山帮。坊前这一片地儿的垃圾,本来一直都是我们安徽皖北、也就是锅阳蒙城利辛那片人检的,可恨这些确山帮最近老是找喳,不让我们检。要不是今天遇到你们,我可就要倒大霉了,进医院是少不了的。”
大庆说:“你又打不过他们,那你到别的地方去检不就完了吗?”
安民说:“你说的轻巧!现在哪个地方的垃圾不都是有人占着?现在又不是前些年生意好做,现在什么都有地盘有范围了。”
大庆又是痛惜又是生气地说:“可是你明知道会挨打还要等着挨打呀?这不是傻吗?”
安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我都50多岁了,除了会检垃圾,又没有别的本事。挨打就挨吧,总得要吃饭不是?”
海子生气地骂:“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
安民说:“他们就是想把我们皖北人赶走,他河南人好独占了这一片。不过也不怕,如果遇到他们人少,我们也打他!”
安民50多岁,是一个单身汉,没有结过婚,与海子他们都是皖北一个村庄上的。安民住在村子的最东头上,有两间破屋,还有二亩半地。海子和大庆小时候老是喜欢到他的家里去玩。
海子看了半天安民,说:“老安哥,你怎么就这么显老了呢?”
大庆也说:“你才50来岁,可是一看就是象60多的一样。”
安民说:“天天风吹日晒,垃圾里抱食,能不老?”
安民确实显得很老。
他的头发已经快白完了,脸又黑又皱,人又瘦,穿的衣服很旧,还脏,一股难闻的味道。
海子就回想起了以前。
那个时候,安民还没有出来打工,村上的人大部分人大都还在守着自己家的二亩地艰难但安贫、平静地生活着。
海子和大庆从小就喜欢跟着安民玩,因为安民一个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家务事,安民又喜欢带着海子和大庆等小孩去抓鱼捕鸟做哪里乱七八糟又有趣的事儿。
海子和大庆每天上学和放学都好绕到安民的门口去,敲一下安民的破木门。
社会在不断地变化,时光的车轮是一直在不停地向前。
后来,钞票是越印越大,从最大的一张10块钱,变成了一张20块,又变成了一张50块,最后变成了一张100块的(听说现在国库里500和1000块一张的都早已经印好了),与此一致的是,村庄上的人家,家家的生活支出也越来越大了,最初随个份给个礼,三块五块地,后来是二十、三十,现在都是最低100块了。什么都涨价,可是土地还是那个土地,人多了,每个人的土地还少了。后来,土地不再经常重新分了,很多超生的人家,地是更少了。固守着村子的人们的收入又不见增加,生活就越来越困难了。
于是,大家就一个一个、一家一家地离开了那个宁静的村庄,加入到了外面的世界。
在海子的记忆里,安民也是有一天,就突然地不见了。
头几年,安民过年的时候还回去过一二次,不过海子与大庆都没有见到过他。
不过,海子听说安民每次回去老家好象都不开心,因为安民回去,是跟他的弟弟一起住和过年的,他的弟弟就向他要钱,狠狠地要。
后来就没有人再见到安民回到那个村子里去了。
这十多来年里,海子和大庆越来越很少听人说起过安民了。
有时候问起来,别人都说安民去外地打工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做什么,都没有人说的清楚。甚至有人传说安民发财了,娶了个年轻的老婆;也有人说,安民早已死了。
海子和大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事要见安民,只是有时候会想起安民,心中就有些记念。
因为见不着,心中只能可有可无,见不着就见不着了吧。
人生其实就是这样,我们认识的很多人里,有的人就突然不再见的到了,慢慢地,情就淡了,就忘了;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甚至,连那个曾经很要好的人的名字,也再想不起来了。
当然也会有重逢。
海子和大庆,这次就是这么意外地与安民在无锡的坊前重新见了面。
安民带着海子和大庆去了他现在居住的地方。
这里离海子和大庆住的地方,其实很近。可是在偌大的城市,相邻有时却如天涯。
这里是一片拆迁地,也就是城中村,道路凸凹不平,原来的居民都拆迁安置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很大一片的老旧民房却只拆了一半,还有一多半没有拆,安民说都三四年了。
虽然说没有拆完,但没有拆到的房子的门窗都给拿走了,房顶也捣破了。
有的楼有三四层高,最上面的楼顶被拆了之后,只剩下一个框,可下面的三二层还在,当然也有的是完全地拆掉了,砖瓦都被人运走了。
安民和一些皖北来的检垃圾破烂的老乡就住在这里。
安民现在住的房子是一座二层的小楼,楼上一层已经拆一半,楼下还好。
安民得意地对海子和大庆说:“这个房子的门窗,都是我自己检的、安装的,两间房子,每个月不要一分钱!”
言语中,是透着的是一种难掩的自豪和满足。
你不得不佩服,中国这种完强的生命力,就象是蒲公英的种子,飘到哪里就能在哪里生根和发芽。
可是,这里没有自来水,没有电,也没有公共厕所,没有下水道。
海子有不少问题,就问安民:“安民哥,你吃水怎么办?”
安民说:“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水,到前面小饭馆里去提,一块钱一桶。”
“没有电你怎么办?”大庆问。
“我一个人要电不要电无所谓,晚上困了就睡觉。他们人多的一家人,就买汽车上不用的旧电瓶照明,我嫌费钱,就没有买。”
“你上厕所咋弄?”
“小便出了门随便找个地方就成,大便就去马路对面的公共厕所。”
海子说:“上厕所也太远了点,夏天还好,冬天太冷,真是不太方便。”
安民说:“没啥的,我们能省钱呀。”
大庆说:“安民哥,你这里是都市里的原始社会,你就是原始社会里的原始人啊。”
安民说:“什么原始不原始的,我现在已经攒了不少钱了,这样我以后年纪大了、动不了了,才有人会照顾我呀,他们不看我,也会看钱的呀。”
海子、大庆不关心养老的事,他们还年青。
两人与安民一起说了些闲话,玩了好半天才起身要走。
怕那些人再来找安民麻烦,临走的时候,海子就把自己的电话打到了安民的手机上。
安民对海子说:“在垃圾村这里没有事,这里有老乡大家人多心齐,还有一个领头的叫牤牛,很厉害的!河南人不敢来这里。我们主要是怕落单,你去干活总不能成群结伙地去吧?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找麻烦。”
海子说:“那个牤牛也是我们老家那里的?”
安民说:“是的,这样吧,我带你们一起去找他,我们一起喝啤酒吃烧烤。”
海子说:“刚吃过没有多大会儿,又不饿,下次吧,去见见那个牤牛也好。”
可是牤牛不在家,大家没有找到。
安民说:“你们回去那么早也没有事,要不我带你们去玩小姐吧?”
海子和大庆就都笑了,海子说:“一看你就是经常去玩小姐的。我们可不去,搞出病来可是麻烦。”
安民就嘿嘿地笑,说:“我没有老婆,不*那去找谁?难道你还能要我去强奸?我下面的这个小弟弟,总是会要不安坐的呀。你们也别把病当成什么大事,就算是得了病,到小王医生那里,打两针就行了。唉,我告诉你们,那个小王医生治性病,可是神的不得了!”
大庆不想再与安民说性病的事,就转移了话题:“安民哥,你为什么不找个无锡女人当情人,那不就行了?”
安民说:“你以为我是隔壁的老王、王老五哇?别说无锡的女人了,就是我们一起检垃圾的这里,那几个单身的女人都还看不上我呢,海子你不知道,那个金花她妈,胸前的那两个东东都垂得可以当皮带用了,还看不上我,你说气人不气人?我还是*来得直接的好,给钱就给上。”
回去的路上看了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戴着厚厚的眼镜,检垃圾刚回来,安民打招呼说:“王元,回来了,今天收的不错?”
那个叫王元的说:“不错。安民叔,来客人了?”
“对,俺一个庄上的。今天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安民叔,你脸上怎么还有血、又青,又跟人干架了?”王元关切地问。
“一点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安民一点也不当回事儿。
王元叮嘱:“你还是到小王医生哪里去看下吧,消一下毒也是好的,天气热,不要感染了。”
安民有些感谢地说:“王元,你说的也对,明天有空我就去看看。”
海子和大庆跟在垃圾村走了一圈,两人都觉得这里又脏又乱。
因为天热,蚊子和苍蝇到处飞。
不过安民却很泰然。
这个垃圾村却也正如安民说,好处也不少,一是没有人来收费,住房不要钱,二是都是皖北那片的乡邻,大家熟悉,都是离井背乡的,人团结,互相都存有个帮助和照应。
回去的路上,海子对大庆说:“大庆,我给北进哥打个电话,周六我们到他那儿吃饭去,我想吃大肉。”
大庆说:“酒也放开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