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何况一个家庭,那么多人,那么多人的人生,不如意之事,更是一茬接一茬。
本来买房子和还贷的事情,都商量好了,虽然家里会吃力一些,但乔昕蔓不至于要出去做事,赚钱补贴家里。谁也没有想到,家里的新成员,圆圆会患有那么严重的先天心脏病,一出生就要动手术,住院治疗,花的都是大钱。
就算动了两次手术,圆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看起来跟正常的孩子差不多,但她终究比较弱,得小心翼翼呵护,还要经常去医院检查治疗,以后花钱的时候,还多着呢。
乔昕蔓就是担心,万一以后圆圆病发,突然要花大钱治病的时候,家里拿不出钱怎么办?
她现在出去做家政,辛苦是辛苦一点,碰到挑剔的雇主,还挺受气,但她想到熬过这两年,家里再有点备用的积蓄,稍微轻松一点就好了,所以她也无怨言的咬牙去做。
看女儿不高兴又担心她的样子,乔昕蔓缓了缓,又语重心长说:“筠风,妈怕你担心,不同意,才瞒着没有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也不用太担心,妈身体好,撑得住,就是去帮别人家收拾收拾屋子,买买菜,做做饭,干的不是什么重活,跟平常在家里差不多。在家里要干这些活,出去帮别人家做的也是这些活,在哪里做不都一样,还有钱赚,有什么不好的。妈年纪大了点,还不至于老糊涂,妈做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管这么多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妈就放心了。”
这一番话,让陶筠风生气都没道理,也无法反驳。
陶筠风作为女儿,担心自己的母亲,是理所当然的,但她妈妈非要出去做事,她就算不同意、不高兴,也拦不住。她还能怎样,把她妈妈捆在家里不让出去?
但她还是生气:“妈,你也别把我当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不是被我亲自碰到,你打算隐瞒我到什么时候?你出去做事,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我能不担心,不生气吗?!”
在这一点上,乔昕蔓自知理亏,再有点心虚的解释:“我不是打算一直瞒着不让你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能做多久,几天还是几个月,都是不定数。我刚开始的时候想,你会不高兴不同意,我呢能不能做也是不定数,还是先不让你知道了,不能做的话也没必要再告诉你,能做的话,打算等稳定一些,才好跟你说,这不先让你知道了。”
陶筠风生气归生气,又不能拿她妈妈怎样。
想起在赵晶家做饭的时候,赵姐跟她说的,她妈妈出去做事,做些买菜做饭、收拾家里的家政活,能做得来,就让她做吧。想想那些,把父母接到身边一起住,父母喜欢捡垃圾,怎么都劝不住的,做儿女的也没办法。
听她妈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陶筠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劝她妈妈,非要出去做家政,她不拦着,但是一定要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累着,有什么事,一定让她第一时间知道,不能再瞒着她。
乔昕蔓连连点头答应,女儿不反对她出去做事,说什么都行吧!
陶筠风回到自己家里,霍津梁出差没回来,家里两个老头子,她又不好跟他们说,她自己心里烦闷,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早上,陶筠风带儿子出门溜达,看到在外面溜达的老头老太太,显得悠闲悠哉的样子,她就觉得,这才是她理想中妈妈老年生活的样子。
然而现实与理想,很多时候,是互相违背的。
还有两星期就要开学了,时风公司接了一个稍微大点的单子,陶筠风就频繁往公司跑,想在开学前,帮大家把设计定下来。
陶筠风自己忙起来的时候,就很少想其他的事情,她妈妈做家政的事,她差不多都不去想了。
忙完一天,准备回家吃晚饭的时候,陆兰时拿出两张票给她,跟她说:“我妈她们团下周在大剧院有表演,给我两张票的任务,要我派出去,邀请你公公去捧场,让他到时候带霍爷爷一起去看。”
“大剧院?新建的那个文化宫大剧院?”陶筠风不确定的问。
陆兰时点点头:“是那个。”
确定之后,陶筠风忍不住感叹:“噢!厉害啊!陆妈妈她们要在那个大剧院表演!”
在她看来,能在那个新建的文化宫大剧院表演的,都是真正的艺术家、艺术团之类的,没想到陆妈妈她们组的业余中老年合唱团,也在那里表演。
之前听陆兰时说,陆妈妈被拉进一个中老年合唱团,陶筠风还以为,那个所谓的合唱团,不过是退休老头老阿姨的业余爱好,平时练练歌消遣而已。
陆妈妈之前跟她那帮做义工的老哥们老姐们有空就去KTV唱歌,有人听她唱得好,就把她介绍给那个合唱团。她跟那个合唱团的团长见了一面,聊得挺合拍,就加入了。
陆兰时说起她妈妈的退休生活,感叹她妈妈现在每天都潇洒得很,自己都忍不住有点羡慕。想想以前她妈妈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买菜做菜,看起来简单枯燥,这样苦鳖的生活,日复一日,一眨眼就到了退休。没想到她妈妈退休以后,原来近乎黑白的枯燥生活,一下变成了彩色,多姿多彩起来。难怪会有人说,真正自己的人生,从退休开始。
以前陆兰时还想,她妈妈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现在她不由觉得,自己终究太年轻,见识短浅!
陶筠风想到姜义谦跟陆妈妈也越来越熟,挺聊得来了,陆妈妈有表演的票,让姜义谦去看,是挺合适。
她直接把票接到手里,答应说:“好,到时候,让我姜爸爸去看。”
“太好了,一定要去哦!”陆兰时还特别强调一句。
陶筠风回到家,把票给了姜义谦,让他到时候跟霍老爷子一起去看演唱会。姜义谦闲着也是闲着,既然陆妈妈的表演会给他票了,他就去看看呗,怎能不给人家面子。但霍老爷子则表示,他就不去掺和了,不喜欢去人太多的地方。
霍老爷子不去,姜义谦总不能拿着两张票,自己一个人去吧?他又不认识别的适合跟他一起去的人,找谁跟他一起去呢?
姜义谦为这事有点头疼,把票还给陶筠风,说让陶筠风给她妈妈和裴鸿秋一起去看吧。
票是陶筠风给他,陶筠风也有点头疼。
两张票,姜义谦一个人就不去了,但陶筠风觉得,如果让她妈妈和裴鸿秋跟一起去的话,他们两人虽然都跟陆妈妈认识,但是不太熟啊,陆妈妈的票显然是要给跟自己很熟的人,而且指明了邀请姜义谦去捧场,怎好让其他人去呢?
陶筠风想来想去,纠结了一会,就决定请她妈妈帮忙,让她妈妈跟姜义谦一起去看表演。乔昕蔓也知道,陶筠风曾有意想把姜义谦和陆妈妈凑一对,现在要她帮个忙,小意思,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眨眼就到了表演当日,乔昕蔓特意请假一天,打扮一番,跟姜义谦去剧院看陆妈妈的演唱团表演。
姜义谦也是特意收拾一番,在陶筠风和霍津梁的建议下,还穿了正装,西装革履,看起来更年轻帅气。
早早吃过晚饭之后,姜义谦就开车去接乔昕蔓,然后直接去大剧院。
两亲家因为在做饭的问题上有共同话题,还算聊得开,单独相处,也挺轻松。
进了大剧院要看表演的音乐厅,两人都忍不住感叹:“这剧场可真大,能坐下两千人吧?”
说起来,这个大剧院,是霍津梁的设计,姜义谦就掩饰不住一股自豪感。同样想到大剧院的室内设计,陶筠风也有参与,乔昕蔓心里也是有点自豪的。两人坐在自己儿女的设计作品里,感觉特别不一样。儿女成器,就是父母的骄傲。
表演开始之前,陆妈妈跟队友们在后台准备,姜义谦和乔昕蔓并没有看到她。
台上巨幅彩绘上,有一行特显眼的大字“XXXX年XX市民合唱交流音乐会”,也就是X市和F市的市民合唱交流音乐会。台上还有钢琴,有伴奏乐队。
等表演开始,主持人巴拉巴拉说了一番之后,巨幕拉开,先是X市的中老年合唱团表演《游子情思》和《遥远的地方》,第三首曲子《时间都去哪儿了》,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老阿姨们和西装陪蝴蝶结的老头子们成排上去,姜义谦和乔昕蔓才在五六十人的合唱团中,找到陆妈妈的面孔。
陆妈妈就站在第一排,指挥的右手边。她身材保持得好,在前排的老阿姨们身穿同样的白色连衣长裙都略显宽的腰身中,显得稍微苗条一点,特别打眼,特别精神。
演唱开始,姜义谦和乔昕蔓都特别安静,脸上浮现专注的表情,心里各有所思。
“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
听到这两句的时候,乔昕蔓心里特有感触。
回想起女儿呱呱坠地之后、牙牙学语的时候,稍微大一些,背着小书包,开始上学了……乔昕蔓脸上不禁浮现出做母亲的幸福的表情。再想想现在,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她自己,已经满脸皱纹,确实老了,乔昕蔓心里不由一声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人这一辈子,回想起来,不过一眨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