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在门外的成将军没有跟着周琮走,他的目光仿佛蚕丝,丝丝缕缕粘在景寂身上,炽烈又专注。
景寂被他看得眉头颦蹙。“成将军不去追皇上?若是皇上出了差错,本宫拿你是问!”
成将军观察了她几个月,早就看出她对周琮无意。现在听她提起周琮,丝毫酸楚的感觉都没有,他温柔又多情地笑道:“雅斋里到处都是金吾卫,皇上不会有事的。”
“娘娘,知道您想开了,要为皇上选妃。臣,喜不自胜。”他就知道,老天爷不会一直对他那么残忍,他还是有机会的。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一辈子隐在暗处,哪怕无名无分,冒着杀头的危险,也想做她背后的男人。
“还请将军慎言!”景寂不想和油盐不进、好赖不听的成将军多说,近来成将军有些脱离掌控。之前有几次在凤鸾宫,他甚至想拥抱亲吻她。
当然,都被她灵活地躲开了。
只是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她径直出了雅斋,去御书房见成国公。她想把成将军调出金吾卫。此事,还需和成国公细商。免得伤了这个忠心支持她的老臣的心。
成国公最近也是叫成将军这个执拗的孽子气得不轻。他这几月同老妻,为他相看了好几位姑娘,每次还没换庚帖,那孽子就会去他们看中的人家,对人姑娘的父母说自己早年征战伤了身子,不能人道,不想耽误人家姑娘。
两三次下来,满京城都传遍了成国公嫡次子不能传宗接代的消息,弄得现在京兆中无人敢和成国公府说亲。他还被几个老友当头喝骂,说他明知自己儿子不行,还要为他求娶他们的女儿,完全居心险恶。
有两个脾气暴的,当场就和他绝交了。气得成国公差点儿去见佛祖。
这几月来,他是打过、骂过、关过那孽子,可他一意孤行,他是实在拿他没法了。
景寂还没有开口,成国公就给她跪下,开始大倒苦水:“……娘娘啊,臣是拿那个孽子没奈何了。求娘娘下旨,将那个混账东西调离金吾卫,把他派去边疆戍边吧。臣宁愿和他分隔两地,也不想看着他作死,连累……旁人和自家。”
“本宫正有此意。成将军固执己见,本宫的话他也不听。本宫来之前也想着把他调离出京,免得惹人口舌。皇上已经三番两次在本宫面前提起成将军,还经常派成将军到凤鸾宫传话……”
成国公抖了抖:“皇上知道了?!”
“嗯。皇宫中,没什么事儿能瞒过吕公公。吕公公是皇上的耳报神。所以,本宫才说,成将军不能留在京城了。”
景寂亲手提笔拟旨:“国公爷别跪了,您的腿有旧伤,跪久了容易引发旧疾,请坐吧。”
成国公抹一把冷汗,差点儿犯了心疾。恍恍惚惚中,他想起卫国将军那个老混蛋和他闲聊时,说皇上对娘娘越来越上心,知道尹翰林曾在御花园晚宴上向娘娘剖白心迹,一直在找尹翰林的茬儿,还怂恿宗室和尹氏作对。
他再也坐不住,心惊肉跳地跪下,恳求景寂:“臣求娘娘尽快调那孽子出京。最好是让他明日出发。”再留在京里戳皇上眼睛,以后等皇上亲政,还不剐了他。
搞不好成国公府上下,都得被抄家流放。觊觎帝王之妻,这罪名可不轻。
西路军和北路军里都有他的旧部,不过西边刚刚平定战乱,去也立不了什么战功,“娘娘,请您把那个孽障,派去北路军吧。”
成国公道:“北边鞑子一直不安分,前几年被咱们狠狠伤了元气,过去三年都在休养生息。依臣看,最近两年,恐怕会有异动。臣的孽子别的不行,领兵作战倒还得了臣的几分真传,让他去北路军正好。”
等那孽子在战场上立下大功,在军中站稳了脚跟,皇上就算再不满他,想和他清算,也会碍于他和成国公府在军中的影响力,对他网开一面。
“好。”景寂自然明白成国公的苦心。她依成国公的请求写了份圣旨,叫吕公公去雅斋传旨。如今御印由她保管,不用经过狗皇帝,就能直接发旨。
且不说还在暗搓搓酝酿“勾.引”皇后娘娘三十六计的成将军,接到调他去北疆的圣旨有多惊痛。狗皇帝得知此事,嘿嘿傻笑了一刻钟,中午还多吃了两碗饭。
一封圣旨送走一个定时炸.弹一般的追求者,景寂也很高兴。
夜间,她逼着纪宫令让她吃了个六斤重的西瓜,装着一肚子水美美地入睡了。
当然,一整晚多起起夜,在恭房叫蚊子叮了的、这种不符合她皇后高贵冷艳身份的事儿,就不必提了。
一眨眼,就到了选秀晚宴。
傍晚,景寂叫齐宫令和纪宫令联手,打扮得金光闪闪又华贵慑人,坐着凤撵出现御花园,震慑住了所有来客。
在异口同声的“拜见皇后娘娘”的请安声中,她随意地走上高台坐下,慵懒地抬手,对着底下乌压压跪了一地的诰命妇和装扮或清新或华美的小姐道:“诸位不必多礼,平身。”
“来人,看座!上食!”齐宫令代景寂高喊一声,随侍一旁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姿态优雅娴熟地伺候一群夫人小姐坐下。
随后,茶水、果子酒和各种精致可口的小点心,以及摆盘精美的水果,摆满了桌子。
景寂大致扫了眼,下面坐了将近两百个客人,光是娇客就有一百多名。
一眼望去,全是各种款式的美人:有清纯的,有娇俏的,有高雅的,有妩媚的,有严肃的,有活泼的……
年轻小姑娘身上的活力和娇美,极大地取悦了她这颗垂垂老矣的心。
她看下方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噤若寒蝉,一点儿宴会的气氛都没有,和蔼笑道:“今日本宫请诸位前来,是为皇上择妃。皇上忙着处理朝政,无暇前来,选妃一事,由本宫代为做决定。”
“大家不必如此紧张,就当这是家宴,轻松一些。你们不说话,本宫一个人在这儿唱独角戏,多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