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青气得要死。

　　除了说刺耳的话，就是找麻烦，自己居然还会为这种人意乱情迷。

　　把抱枕当做玄逸，拍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意外地抱着那个抱枕，她反手就扔到墙角去了。

　　“谁又惹你了？”南华将一个大包放在桌上，包里是一大摞文件，“我昨天晚上睡不着，把你需要的材料都整理出来了，你有时间的话就看看，我们这段时间是太过分了点，把正事都给耽误了。”

　　“我们又没错。”夏小青倔强地扬起头，想起昨天晚上他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要反省？”

　　“还嘴硬。”南华叹了一声，“我无所谓，可这件事要是让玄逸知道就糟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你。”

　　“他已经知道了。”夏小青哼了一声，喝着南华带来的白粥。

　　南华神色紧张。

　　夏小青嗤笑一声，扛着大包去了学校实验室。

　　还没走到学校大门口，警队就打电话过来，说让她参加封闭撰文，甚至都来不及回学校实验室简单交待工作，车子就来了。

　　夏小青打心眼儿里不喜欢那工作，这不是第一次，但真心希望是最后一次。

　　熟悉的酒店，熟悉的专家，熟悉的味道，他们连辛文沐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在一众专家中坐着，夏小青又一次深深体会到哲人为什么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任何的不喜欢都是相互的，那些专家看她的眼神，和看辛文沐差不多，呆板无趣又口笨舌拙。

　　这个时候无比想念辛文沐，如果他在的话，自己可以出去整理文件而不必呆呆地坐在这里，管制是一门深奥的社会科学，而所有人的思维都是有局限性的，没有谁能屹立千古，所以这个时候的想法，可持续性就很重要，不能单单考虑眼前，更应该考虑以后。

　　玄逸坐在监控室里，盯着镜头里的她，认真的样子有些可爱，忍不住抿嘴笑。

　　“如果她知道你硬把她塞进来，会生气的。”云迪提醒她。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挑眉问云迪，“你说对吧？”

　　云迪笑，连连点头。

　　这种选择无异于因噎废食，他也不想，可不采取这种手段，她不会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

　　“那些老学究可不是好应付的。”云迪又说，“我是担心她被奚落，这种场面，连辛主任都难以应付，更何况初出茅庐就的林小姐。”

　　这也是他现在担心的问题。

　　“有得就有失。”他笑了笑，“比起被绑架，知识分子的几句风凉话算不得什么。”

　　会场上的夏小青并不知道玄逸的想法，她很认真地听着每一个人的发言，并且详细记录，既然做在这个位子上，不管喜欢不喜欢，都要尽全力。

　　这场辩论格外激烈，选题围绕的是，如果管控了处方药，就能从根本上遏制近年来逐渐兴起的家庭式制毒小作坊，掐灭零星制毒的苗头，可一旦管控了药物，处方药的价格就会不稳定，最终也还是让真正需要药物的老百姓蒙受损失。

　　大家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管控药物为的是禁毒，禁毒最终的目的是改善民生，让老百姓生活得更好，但这个过程，必须通过损害老百姓切身利益的方式来实现，又与最终结果悖行。

　　这个时候很多的例子就涌了上来，当有专家提到日本修建机场的时候特地为不愿拆迁的老百姓拐弯，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所有的事物都是在矛盾中进步的。”夏小青开口，声音轻柔。

　　众人都没料到她会在焦灼状态下开口，都盯着她，表情各异。

　　她释然一笑，娓娓道来：“今天的辩论要的不是输赢，而是结果，而结果没有绝对，只有相较。”

　　“原来你不是生化学家，而是哲学家。”一个老专家嗤笑，众人哄堂大笑。

　　夏小青不慌不忙，等大家都笑完，才又气定神闲地说：“我不知道大家坐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坐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激辩，而是陈力就列、竭尽所能，为政府部门最后的决策提供依据。”

　　嗤之以鼻的人还有，但却没了笑声。

　　“我们一直陷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命题中左右为难，对解决问题毫无益处，等于在做无用功。”夏小青刚说话，就有人又冷笑道，“你是专家组组长吗？专程负责总结我们今天的活动吗？”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夏小青轻巧一笑，淡淡地说：“一个方向想不通，那不妨往另外一个方面想，如果不管控，不要说处方药物，就连毒品的价格也不过三五毛而已。”

　　此言一出，像是在油锅里洒了一把盐，立刻引来一阵口诛。

　　夏小青沉住气，含笑而立，耐心地听着，这些老学究们个个中气十足，言辞犀利，将她说成了无知妇孺。

　　等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她才笑道：“中国人对毒贩绝不纵容的态度，影射了历史的教训，那只是一个假设，并非我要说的，我要说的是，管控是不让毒品泛滥最佳的途径，所谓处方药物，本质上也是一种管制，我自己也制药，深知任何一种药物都有副作用，处方药物是不适宜长时间使用的药物，我们与其在这里讨论要不要放开处方药物便民，不如考虑如何引导居民购买处方药物一定要去医院，通过正规途径购买的药物，药监发改都能管控调节价格和用量，社区服务中心使用这样的药物，可以经过上级医疗机构负责人审批，我们可以把这个工作做成多部门联动，形成合力，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一旦只能在医院和医疗中心购买药物，医疗资料的匮乏就会凸显出来。另外，也有可能和医疗改革不同步。”一位学者颦眉。

　　“比起现在我们讨论的根本性矛盾，这些问题可以通过微调来解决，也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我们依据专业把可行的想法说出来，想得太多，顾虑太全，反而束缚手脚。”她明确地说，“我赞成加强管制，无论从任何角度出发，我绝对不赞成人生病了可以随随便便到药店里买些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