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鞋厂内,车间主任办公室。
车间主任的好态度,实在让我心中的一股邪火无处安放。
“要不,你把他电话给我,我亲自联系联系。”我没坐,直接站在桌子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主人,心里实际上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你亲自?”出人坐在椅子上,叼着烟,四十来岁的年纪,梳着一个大背头,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笑呵呵的,但眼神中,似乎充满了鄙夷。
在他看来,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来谈几亿的项目,这不是扯淡么?
要不是看在庆哥和马军俩人,他估计都不会给我好脸色。
“这个,够么?”我拉开手包,将龙升给我定制的名片直接拍在了桌面上。
他拿起名片一看,顿时瞪圆了双眼,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是代表龙升来的?”
“你觉得呢?”我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
“龙升的经理跟我接触了一次,不是你啊?”
“呵呵,你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还是怎么的,这上面的,是总经理,不是经理。”马军站在我身后,插了一句,随即说道:“你们的工厂,我们看上了,你做不了主,就去找个能做主的出来谈谈,你一天天的在这儿跟我们扯犊子,没有任何意思。”
“呵呵……”主任舔了舔嘴唇,想了半晌,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一个多小时候,我们见到了传说中的,远航鞋厂,厂长王远。
有些简陋的办公室内,我和他相对而坐,庆哥和马军,坐在我的身边。
“你是龙升的张海龙?”王远斜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因为这个办公室不像龙升办公室那么现代化,仅有的一张摇椅,就被他占据,我们几人,只能坐在沙发上,所以,在高度上,他比我们高上一点。
“我是张海龙。”
他看着我,似乎在权量,顿了顿他叹口气,道:“你们走吧,厂子我不卖了。”
“王厂长,据我所知,你的厂子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并且还附带一些外债,持续声场下去,只能亏空更多,你这不是把财神爷往门外推么?”庆哥摸着山羊胡,有些不解地问道。
“呵呵,财神爷有的是,我不一定得找你们,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认为我没能力买下你的厂子?”我半眯着双眼,积攒了两天的怒火,眼看着就要爆发。
“不是。”
“那是啥,我差你事儿了?”我继续问道。
“也不是。”
“呵呵,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啥意思,把我当篮子玩儿?好玩儿么?”我舔着嘴唇,嘴角勾起一个邪意十足的弧度,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他一听,再看马军的和我的神色,加上他听到的一些传闻,顿时一些无奈,有些迟疑地说道:“厂子,我肯定想卖,谁也不希望厂子砸在自己手里,但你要代表龙升,这事儿,能谈,代表张海龙,这事儿,还真不能谈。”
“哪方面的事儿啊?”我一听,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继续问道:“你说说,我听听。”
“呵呵,张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咋起家的,我也有所耳闻,所以,我不打算得罪你,但我这厂子,最开始创业的时候,别人有恩于我,我也不能忘恩负义,所以,我的苦衷,你要理解。”
听到这儿,我已经猜到,问题出现在了什么地方,如果不出所料,问题的关键,绝对是陈氏家族,可陈氏家族,为什么他妈的非得跟我作对呢?
难道,就因为蔚蓝海岸的那片门脸房?
这心胸,是不是太小了点?
“没得谈了?”庆哥质疑地看着我,再次朝着王远问道。
他摇摇头,深深地叹息一声。
“行吧,庆哥,军儿,咱走。”我站起身,冲着王远点点头,随即带着几人出了鞋厂。
宾利车上,庆哥摸着胡子,有些恋恋不舍地说道:“小龙,这个地方,按照位置来说,绝对是拆迁的重中之重,不管是上面还是镇上,都希望把这里重新规划,要是咱们拿不下来,那就太可惜了。”
“诶,我知道。”我有些烦躁地答应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你不听他说了么?要是代表张海龙这事儿就没得谈,代表龙升就有希望,但龙升谈了,还有我们什么事儿?”马军嗤笑一声,督促着王波启动宾利离开。
“要不,我找个人,重新去谈谈?”有些急切解决自己身份的庆哥,有些不舍地再次问道。
“算了,找谁都没用,这事儿,问题不在他身上,没用解决陈氏家族的问题,这块地,咱们是别想了。”我叹息一声。
庆哥跟着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没事儿,你和军儿,该干你们的就干,那边的事情我去解决,估计不错的话,这几天,就会有其他投资商来接触王远这人的,这人一看就是个老油条,你们暗中看着点就行,别到时候我这边处理了,地皮没咱啥事儿了,那就太他妈悲哀了。”
“行。”
……
远航鞋厂。
我们走后,车间主任拿着一大叠单据,走进了王远的办公室。
“老板,下面的工人又在闹了,你看,这工资啥时候发啊?”他的额头冒着冷汗,不是热,而是害怕了,对于这一群老工人,他实在一点辙没有。
厂子好的时候,他们拿着为数不多的工资,没白天没黑夜地干,没有任何抱怨怨言。
厂子不好的时候,你一句话,我需要你们帮主度过难关,他们就义不容辞的留下,这人家也要吃饭,也要养家糊口,大半年没发工资,放在谁身上,都他妈得发疯。
这工人发疯,好比搭讪彪悍的农民,平常看似老实巴交,挺听话憨厚的一个人,为了某些东西,他们愿意为之付出的,或许是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人心都是肉长的,所以,车间主任蒙不住了,只能找老板解决。
“西部那边的货款,还没回来?”王远同样焦躁,狠狠地裹了一口香烟,张嘴问道。
“哎,老板,你可别说了,要账的那个会计,打电话现在都不接,我联系了西部那边,人家说会计根本没过去,我猜,多半是拿着出差费用跑路了。”
“草……”王远愤怒的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几个月不用的电脑,一阵晃动,好像要散架一般。
车间主任,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很不舒服,心里腹诽道:他妈的,要不是我等着领半年工资,谁他妈愿意伺候。
等了半分钟,主任说道:“老板,要不,厂子咱就卖了吧,两点五,哪怕是他们压压价,也不下两个太阳,除了还债发工资,你还能利用这笔钱,东山再起。”
“不行,我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事儿。”王远坚决地回绝了。
“不是,老板,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年头,都是先想着自己,再想着别人,都说刁棍生歹意,富贵存善心,没有钱,你那啥回报,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何谈照顾别人?”
见王远没说话,主任再次说道:“厂子卖了,你有的资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啊,起码精气神都不一样,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主任一通发自肺腑的言语之后,王远坐在椅子上,独自沉思了起来。
……
时间回到一天前。
刚从外地回来的王远,就被人拉到了玉成的一个饭店。
请他的人,是以前经常呆在爱在两腿之间娱乐会所的陈一波,陈少河的二叔,但最近这厮却是活动得比较频繁,好像有种壮士再次出山的赶脚。
见到陈一波,王远很惊讶,也很疑惑,从内心来讲,他是不喜欢和这种人过多接触的。
为什么呢?
因为陈一波这种人,不管身价多高,哪怕登上了福布斯排行榜,身上仍然带着足足的江湖气息,说白了,就是匪气。
别看这些年,陈氏家族发展得挺好,可哪儿都有不开眼喜欢挣飞钱的混混,更有势力强劲的地头蛇,要是没有陈一波这群人暴力人物,在后面保驾护航,他们家的酒店和超市,能如此迅速地扩张么?
要说是他们的善举,招来上面的政策优惠,这只是一方面,如果你坚持,那简直就是扯淡。
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应运而生的灰色团伙,这种团伙,渴望的利益,并且衍生出来的利益,是大集团不可或缺的。
当年要不是陈国鹏接济他,今天的宴请王远都懒得来。
这不,陈一波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不是客气地招呼他坐下,也不是喊他喝茶喝酒。
而是:“呵呵,当厂长了呗,找你,差点没去户籍系统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