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漱垣心里很清楚,越是在自己即将到站的时候,就越不能抱有一种反正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的无所谓态度。自己可以无所谓,但一旦因为这个态度引起了上级的不满,等自己退下来以后,在必要时间可以用得上的脸面也就少了很多,就算是为了女儿的将来着想,自己也必须要好好跑完这最后一程。
所以他必须要完美发挥。
当掌声落下去的时候,周漱垣就以自己特有的厚重温和嗓音,开始做起了关于国外几所知名院校,对于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关注。而他的发言,也激起了不少来宾尤其是一些教育类相关杂志社的注意。
与此同时,在下面观众席上的某一个角落里,一个令前后左右与会者都有些因为其年纪而纳闷的年轻人,忽然抬头,两眼炯炯有神地看向了前台,然后还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相片似的东西,目光一霎不霎地和台上正在发言的周漱垣对比了好久。不过这个细节没能逃过从发现他以后就一直牢牢注视他的杨一,少年在赵长天表明了不能对邀请函被人骗走掉以轻心后,自打坐到了主席台上面以后,就一直在扫视下方——不管是会议召开前还是会议召开后。因为如果对方真的心怀不轨,那么他就绝不会按捺住内心的躁动,而一定会在某个万众瞩目的时候,做出什么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情来,杨一觉得要是换了自己,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所以他就发现了那个年轻人,而那人也一如赵长天担心的一样。还真就在这样庄重的大会上,准备玩出什么花样来。
大约在周漱垣开始发言后的两分钟。那名男子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行动,他本来就坐在阶梯座位比较靠边的位置。现在跟身边一位记者模样的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对调了一个位置,然后又等了约莫半分钟,看周围人的注意力似乎全都被周漱垣的讲话所吸引了,他就忽然起身,以一种不太引人注意的姿势,安然自若地顺着会议室最边上的走道往前面过来。
虽然会议才刚刚召开不过半个多小时,而且大会上的领导发言,也都还算言之有物。不至于让人听得昏昏欲睡,但来宾并不是震大的学生,他们也没有那个义务要全程听完所有的报告和演讲,是以现在男子虽然走的有些突兀,可终究也没引发多少侧目的眼光。以往一些类似的会议上,半途退场的人也不在少数,大家对此都是见怪不怪的,甚至不能说是见怪了。
但杨一却发现,如果真是要离开会场。那么他从顺着走到经过会议室后门,似乎更加合理一点,毕竟在华夏是推崇安静低调的处世之道的,没有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为众矢之的。可现在那个年轻人的选择就十分不对头。非但没有低调行事,反而像是要引起所有人注意一样,径直往前门口走去。
杨一皱皱眉头。回身叫过来一直站在主席台边上的司仪,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就和那位司仪一道起身离开,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紧急处理一样。不过就算是主席台上的人半途退场,人们也都觉得还是可以接受,并没有就此认为他这是不礼貌的举动。
在和司仪来到了主席台边上后,杨一作势吩咐着什么,叫过来一位一直守在台下的学校保安,然后附耳过去交待起来,虽然只是个年纪小到不像话,似乎还没有自己校园里那些大学生年纪大的孩子,可能够坐在主席台上,这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是以这位保安对于杨一的吩咐并没有分毫抵制之情,而是一愣一愣地听他交代着。
可为什么这小孩子说话,如此的没头没尾?他说动手自己就动手?要向谁动手?又为什么要动手?听到这里,这位保安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该不会是这个小孩子偷偷混上了主席台,可其他人又彼此都以为是对方带来的熟人,所以才没有对他发出驱赶命令吧?要不然,怎么会忽然说出这么多没头没脑的话呢?
而嘀嘀咕咕强调了好半天的杨一,在看到了那个年轻男子逐渐走进,然后一直走到大门边上后,似乎都没有想要做点儿什么的意图,到目前为止表现都很像是一个腻味了领导那些裹脚布报告,所以才不耐烦走出去的大学生,如果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大学生的话,说不定还真是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这种自我怀疑让杨一不由得仔细看了看那个人,然而对方并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就走出了会议室。
看上去,这一回冒充诸葛孔明的后果,还真是让人难堪啊,杨一有些无奈地苦笑摇头,然后跟保安解释道:“现在没有问题了,刚才是我多心了吧,不好意思。”
当主席台上周漱垣最后一句演讲尘埃落定,全场都开始鼓掌的时候,杨一也不禁偷偷松了一口气,虽然在面前的司仪和保安看来,自己肯定是想要装神弄鬼而且还无情地失败了,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会议能够正常进行下去一直到最后落幕,那就没什么可抱怨的,哪怕被人误解也不算什么了。
可就在少年松了一口气,准备返身上台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刚刚那个走出去的青年,就在自己刚转身后的一刹那,忽然又从门外闪了进来,而且这一次进来以后,就全然没有回到自己座位的意思,反倒是快步冲着主席台这边跑了过来。而这个时候,那位保安居然还在尽职尽责地目送自己回主席台,看样子是想要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刚从那上面下来。
看你妹啊,你的职责是盯着除了主席台的其他所有角落,而不是视线眼巴巴地跟着我到处打转。在心里无语怒吼了一句后,杨一再度重新返身,然后径直迎向了那个还在已经开始警惕自己的保安。不过就在那位保安对杨一警惕心大作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身边又一阵风狂卷而过,甚至就连自己的春装保安制服,都被这阵狂风给带的猎猎作响。
而这边的动静,终于是引发了会场大部分人的主意,除了周漱垣的目光,一直都放在自己的发言稿上之外,其他人或是莫名其妙,或是略带惊愕地转过视线,想要看清楚这种原本是绝不至于引发什么骚动的会议上,到底闹出来什么事情。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冲上去,似乎是要对着主席台上,或者再明确一点是要对着正在发言的周漱垣扔出什么东西。可就在他的右手刚刚抬起来的时候,却被从主席台上下来的另一个年轻人,甚至看上去比袭击者的年纪都还要小的一个少年,给硬生生扑倒在地,然后不远处的保安也反应过来,紧跟着上前七手八脚帮忙,把前一个袭击者给牢牢摁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这个会议上怎么还会引来骚乱的?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是什么激进学生?”
位置比较靠后的来宾就纷纷站起来,对着自己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发问,不过很显然,他们是讨论不出来什么的,只能引发彼此间更多的疑问。
而这个时候的杨一,已经在保安的协助下制服了那名男子,不过现在看来,仅仅只是反剪起了他的双手还没用,因为那家伙居然开始张开嗓子厉声高叫起来:“周漱垣,你在外面乱搞关……”
一听这话,那个保安又没能立即作出反应,反而是杨一瞬间猜测到了他的意思,本来准备伸出手堵住他的嘴巴,可想了想这里又不是什么政治家演讲时混进来一个执政方案的反对者,要是也不管不顾地直接堵人嘴,未免有些不合时宜甚至可能招致更大的疑问,所以他借着被那男子挡在身后的有利位置,就抓着对方的手腕狠狠一拧,这一下造成的剧痛,让那家伙也不得不把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给老老实实吞回了肚子里。
于是本来很可能造成全场哗然的事件,就在杨一的警惕下消弭于无形之中。虽然还是有不少来宾,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愕然与惊讶之色,但他们终究也没有多议论什么,而是在周漱垣镇定自若的总结陈词中,压下了心中那一份好奇。
被这个小小的插曲打断,会场里面很是轰然了一段时间,不过当司仪上前略微解释了一下,然后下一位发言者也就是赵长天开始拿起话筒以后,这种轰然还是渐渐小了下去,再加上赵长天也是足够当机立断,原本准备好的发言稿也不拿出来了,而是直接把话题转移到了两届新概念大赛的规模,参赛人数,获奖后可能得到的出路上面之后,大部分来宾的注意力,就不可抑制地被吸引过去。毕竟在现在这个高考扩招才刚刚一年,还有很多学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出路在何方的时候,有人不但抛出了不一定非要走高考独木桥的论断,而且还把这种效应放大,连国外的知名高校都可以从一次作文比赛中挑选人才,这还是比较新奇而且足以引发关注的,之前的那一些意外,自然也就不足以造成太大影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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