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上茶点了,但是请务必牢记,你们的一举一动,此时此刻都代表着艾莎琳娜城堡,以及杜阿梅尔家族的荣誉,所以请多小心。”燕尾服的管家在宽阔的城堡后厨,格外严肃地交待着,现在已经不是七百年前,那个贵族长盛不衰的年代,家族中的仆从们都是从小就开始了服侍城堡主人的工作,因为考虑到整个家族并没有人在这里常驻,而是仅仅只把艾莎琳娜古堡作为一处行宫的缘故,所以整个古堡的仆从们加起来,也只有庄园里面的那些佣工,是和杜阿梅尔家族签订了长期劳务合同的,至于服侍的人手,往往都是古堡召开宴会之前,由劳务公司临时派遣。
所以面对这五年一度的文学盛会,身为杜阿梅尔家族终生管家的男人,就不得不在这种事情上亲力亲为,静静计较着每一个服务人员的行为举止。
在管家前面,整整齐齐站成两列,如同等候将领检阅自己部队士兵一样的临时佣工们,全都面容严谨,虽然是身在天性最为浪漫的法兰西,但也绝不会有主人能够容忍自己精心准备的宴会上,有可能出现的一丁点儿差错。而且他们本身就是巴黎最优秀劳务公司的合同员工,接受的相应培训,即便是以某个国家王室的眼光来看,也足以胜任他们的要求。
“我想各位先生女士们,并不需要我重复提醒,那么,接下来就请好好展现你们自己吧。”管家一句话说完。就准备挥手让这些临时服务生们进入大厅,不过在刚刚掉头之后。他又再度回身,指着那一排女服务生中的一个皱眉道:“抱歉。我想这位女士,你是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裙摆上的问题?就在你的右手那一侧。”
在这种场合下,即便是被当中指出了不足,其他服务生也没有好奇地掉头去打量观望,而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那个被点到名字的女服务生,有些惶恐地迅速低头,快速整理起自己的装束来。
在管家旁边,是一个差不多同样地位的。终生服务于杜阿梅尔家族的女人,不同于她身边那名男子的外事服务身份,这个有着高耸颧骨淡灰色瞳孔的中年女子,需要负责的只是对内事务,比如管理那些庄园上劳作的女纺织工,以及整个城堡的后厨事宜,在某种程度上,她更像是一个华夏封建社会中,跟在豪门大宅女主人身边的使唤娘子。二管家。
而且就其本性而言,也可以从她的相貌中窥测出一两分,所谓面由心生,一般来说拥有这种脸相的人。多半都相对严苛甚至是刻薄,对于归属在她管辖范围里的地位更低的仆佣们,总是有着一份职业性的冷淡。在刚刚接手这批派遣服务生的时候,她就和其中两个女孩有过一些不愉快。而最终的结果,是那两名年轻的女孩子受不了她的刁难和苛刻。最后一起选择了离去。
而自从这一次风波以后,服务生群体和这位女管家之间,互相也就多了一份看不顺眼,只不过看在薪水的份上,以及在公司中接受的培训,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个女人的安排而已。
国外也不是人人都能过上鲜衣怒马逍遥自在的生活,也有很多社会底层民众,他们会计较着买了今天下午看上的那一件30英镑小礼服,或者是400法郎的皮鞋以后,接下来的三五天中,是否需要稍微节衣缩食一点儿,不至于撑不到下个月发工资的那一天。只要人类还是现在的社会形态,这种阶级划分就永远不会消失,而这一类人一永远存在。而在当今经济形势不太好的大环境下,能够进入这么一家专门为上流社会人士提供服务的劳务公司,已经是很多人相当羡慕的工作了,虽然是同样是做着服务工作,但和那些在小餐厅或者咖啡馆打工的亚非裔新移民比起来,他们的境况足以称之为天堂。
所以当收到了雇主的指责以后——尽管明白眼前这个颐指气使的女人,并非自己真正的雇主,可那位女服务生还是异常紧张地迅速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用谨慎的自我保护眼神,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着女管家,希望她看在宴会马上就要举行的份上,不要和自己计较太多。
但是很可惜,她的想法注定要失望了,因为男管家在皱皱眉头,准备把这件事放过去以后,那个高颧骨的女人却很好地展现了她刻薄本质,指着女服务生毫不客气地斥责起来:“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很清楚的,小姐!你应该知道,今天的聚会不光对于杜阿梅尔家族,还有整个法兰西文学界,都意味着什么,虽然外面没有那些闻风而动的可恶狗仔,但只要那些尊贵嘉宾里的任何一个,对于你们的表现不满意,他们都会说,‘噢,以前足以媲美法兰西王室的艾莎琳娜古堡沙龙,现在已经居然沦落到连仆佣都教育不好的地步’。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公司上层,杜阿梅尔的声名因为你们而遭到了轻视!嘿!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领悟吗?即便是在接受别人对你的指正,也应该带着笑容,如果像现在这样板着脸,你会影响到这个沙龙的气氛!”
女人的训斥声很大,她丝毫没有想要去顾忌这个服务生的脸面。或许在真正的城堡主人面前,她根本不可能说出“我们杜阿梅尔”这种话,但现在,她可以在这里毫无顾忌地展示着自己的权威。
欺压者总是把目标选定在和自己同一类人的身上,让他们面对更高层次的力量,他们不敢。
耳边回荡着女管家的尖声训斥,那个黑头发的女服务生,即便是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依然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羞愤之情,甚至连握紧拳头这种动作都不敢做出来。或许在回到了自己家里以后。她可以通过电话或者邮件,在面对国内那些熟人朋友的时候。用一副淡然的口吻讲述法兰西生活的点点滴滴,而把所有的辛酸苦楚都遮掩起来。但是在离开了家之后,她的淡定,她的隐瞒,全都失去了效用,只能如同被扒光一切遮羞衣服的罪犯一样,等待雇主们各种各样审视的目光。
忍住,不是每个雇主都这么刻薄无情!
女孩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在这种带有贵族范儿的城堡中服务。一天的报酬,可以顶的上服务七八次那些大公司的商务宴会,所以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生活,没有什么不可以忍耐的。
带着内心深深的辛酸苦楚,女服务生换上标准化的微笑,可即便是这样,那个女管家依旧在狠狠瞪了她好几眼后,还是不依不饶地揪住她:“那么我希望。在接下来的的表现中,你可以做得更好一点儿,而不是再次出现失误。”
……
“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报考我们高等师范学院?如果你有这个打算,我可以为你申请绿灯,当然。你知道,这种破例在我们学院并不多见。而且也不容易,但是为了一个让我感到动心的棒小伙儿。我不吝动用这种特权。”居庸.福柯笑呵呵地看着杨一,似乎在这一刻,就连他眉角的皱纹都显得爽朗而开心起来:“不要怀疑我的诚意,如果你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然后获得了布克奖,那么我会以学校的名义,向你发出一封人文学院研究生邀请函,如果你是一个三十岁的家伙,那么我会让人文学院稍微关注一下你,看看是否够资格获得一个特聘讲师的职务,如果你是一个四十岁的家伙,那么我只会关注你的作品,然后当有机会遇到的时候,和你谈论一下我们法兰西当代文学的现状……但让我高兴的是,你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情况,而是一个刚刚年满十七岁,嗯,似乎距离你上一个生日才过去不到三个月的少年,而且还获得布克奖,当然,我不认为布克奖就能说明一切,事实上,是你的年龄和在这个年龄就拥有的才华,让我不得不动心了。怎么样,需要考虑一下吗?”
邀请……邀请我去国外上大学?
这一刻,杨一很有些捂着脸夺门而出的冲动,他很想告诉这位受人尊敬的老先生,自己出了写作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了——仅仅针对通过大学考试的门槛来说。哦,或者还有英文也还算是拿得出手,但这里是法兰西,而不是不列颠,所以在事实上,他现在所掌握的的一口流利英语,对于特招也起不到什么帮助。
但人家就是提出这个邀请了,不是他自己的幻听,也不是正在一个美梦里徜徉徘徊。
对于要不要接受这个邀请,身为重生者的杨一,显然也是有些茫然了。
“嗨,我的老朋友,刚刚还在寻找你的身影,原来是躲在这里和天才的杨在一块儿。”就在杨一有些发懵的时候,旁边又过来两位打扮的一丝不苟的作者,不过不是生面孔,而是昨天下午的下午茶会面上,就已经见过面的内斯特.裴罗雄,以及亨利.玛尔洛这两位对杨一也是很有好感的先生:“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能让我们亲爱小朋友这么惊讶的,到底是什么事情?难道老居庸你决定把本年度的龚古尔奖提前颁给他了?”
几个人都是老朋友了,所以不在乎这种小玩笑,如果是外人听到这话,说不定又会对本年度的龚古尔奖产生质疑。
看着先后落座的两人,居庸.福柯就摇摇头一笑:“虽然在我个人看来,《坚石》这部小说有着很大的机会,来问鼎今年的龚古尔奖,但事实上我们说的可不是这个。我是邀请杨在念完了他们国家的中学教育以后,前往我们学校就读,不管是人文学院也好,还是乌尔姆路学院,我相信,都会是他最好的选择。”
“噢,天啦,我没有听错吧!”
亨利.玛尔洛的一声惊呼,把周围好些正在热烈交谈作家们的目光,都给吸引到了他们几个人的身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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