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戈也只有叹了口气:“随便你了,不过魔都那边已经给我们解决了出版资质问题,你看,这两个多月积压下来的稿子,你是不是给圈定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重点关注的?”
杨一这位胖兄弟的话,倒也并不是推卸责任,虽然阳一出版的前身思阅文化,就是这个看上去大腹便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文化人联系到一块去的家伙,几乎没有借用家庭力量,单凭一己之力硬生生给建立起来的;虽然在遇上杨一之前,从他手上也着实出版了不少销量也很是可观的图书……
但自从杨一很“不自量力”地给了一些建议,强烈要求出版某几本在罗戈看来毫无市场价值的图书,然后偏偏还取得了让人瞠目结舌,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销售成绩后,思阅文化的过稿流程中,就多了一道“拿给杨一再看看”的程序。而等到思阅文化摇身一变,换上了阳一出版的名头后,一本图书是否出版的终审权,就从总编赵书仁的手里过渡到了杨一那边。而这一个权力的交接仪式,不但是罗戈没有意见,一众编辑们没有意见,就连赵书仁赵老夫子本人,对此也是心服口服,乃至于每每当杨一因为阳一文化其他事务而天南地北地出门跑,不在集团总部这边时,赵老夫子都有些不敢自己做主了,非要等杨一回来过目一遍,书稿的出版与否才算最终拍板决定。
是以到了现在,阳一出版那边都已经形成了习惯,亦可以称之为一众编辑们对于杨一眼光的心理依赖。要是没有这位学生娃娃首肯。仿佛再好的书也不能创造佳绩一样。
“行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出版社那边。”杨一点点头。
对于这种情况,如果要剖析一个人内心的话。那么少年从一开始是微微有些得意的,哪怕有了两世为人的奇异经历,对于一些平常人看不开的事情他完全可以做到视若无睹,可这种被人需要和赞美的感觉,却是人类心理需求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如同诱人坠入深渊的吗啡,未必能对他们的jīng神世界产生何其正面的影响,可却是一个人之所以称之为人的意识形态上的明证。哪怕就算是一国总统,身居千万人仰望的高位。历练出了不动如山的气度,可在他们内心最深处的地方,未必就没有此类心理需求的存留之地。而杨一即便是两世为人,也不可能转眼间就变成无所畏惧的超人,对于一切谈不上正面的情绪都能毅然决然地抛弃。所以在一开始,他的感觉就是这样,自傲且自得。
可能从未表现在脸上,但内心确实如此。
但随着阳一出版编辑部一众编辑们的依赖心理越来越重,他才终于觉察到。这恐怕不是什么太好的现象。于公来说,假设以后的阳一出版,能够成为商务印书馆那样的行业巨头,甚至于超越国内任何一家图书出版机构。变成国外的兰登书屋,贝塔斯曼那种有了资本哥斯拉苗头的庞然大物,自己还有空闲来做出版社的终审人吗?即便是在某一个特定的圈子内。把无限权力集中到某一个个体上面,这也是不正常并且不应该出现的现象。另外于私方面。以后阳一出版无疑是要做大做强的,可是没有了自信心的编辑。绝对不是一个健康的出版社所需要的。阳一出版需要的人,是可以对图书出版市场具备敏锐嗅觉,能够从亿万文字中发掘出闪亮珍珠的慧,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来请示他,已经没有勇气对市场作出判断的庸才。
只是习惯已经养成了,要改掉它,却比一开始养成艰难许多。而且现在阳一文化虽然不太为资金的问题发愁,但也还远未到那种可以肆意挥霍,广撒网不错过的地步,为一本图书投入资源后却没有应有的收获,那也会对阳一文化的整个布局造成影响。
综合考虑到以上种种原因,杨一也只能先暂时担任着“终审人”的职务,至于重新培养编辑们的眼光和信心,还是等到在魔都站稳脚跟以后再谈好了。
“这个,要不就干脆到明前jīng舍去吧,因为不只是待审书稿的问题,还有一位女士希望和阳一出版的‘负责人’面谈,她手上有一本自己写的书想要出版,不过因为不是文学圈内的人士,所以在一些问题上还有自己的顾虑。”罗戈的表情有些坏坏的,一个多月前初闻曹建国要对阳一文化动手的那种焦虑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贯以来的jīng明狡黠。说起阳一出版,他倒也不吝于小小调侃杨一几句。
“不是圈内人?也就是说不是专业作家的写作?”杨一奇怪地看着罗戈,心里盘算着这又是哪位大神仰或曾经历史上的不知名人物。因为就写作这个职业来讲,其实是门槛非常底下的一个行业,只要你能认清基本的常用汉字,那么也就代表着具备了写作的基本资格。然而想要把一本书写的好看动人,至少是读者愿意掏钱为之消费的那种,那就得看各人天赋了。有的作家早早就进入了文联作协,各种报刊杂志上豆腐块一篇接一篇地发表,可他未必就真的有写作的实力与天分,发表在报刊杂志上的,也很可能只是因缘际会,或者说他只能写千字以内的小作文。
可也有那么一种人,以前从未接触过写作,甚至人生中写的最长的东西,还是学生时代的语文作文,可当他(或者是她)真的拿起笔后,却能一鸣惊人,笔下流淌出来的东西让侵yín文字工作几十年的资深作者都为之侧目,甚至是羡慕妒忌。这类人在畅销书市场上并不罕见,杨一前世中不知道见过多少,甚至在前世后半生中。他那个赖以为生的论坛上,都有不少人开长帖写着写着。就被出版商看中进而把作品变成了铅字。
所以在考虑到这种情况后,杨一认为自己非常有必要问一下那人的名字。说不定自己还能有所印象。
“哦,名字啊,叫什么……她还给了我一张名片的,对了,吴士宏,当时我看了一眼就很有印象了,一位女士用这种很男xìng化的名字,而且还是那种看起来接受过高等教育,很有气场和素质的女人。”罗戈想了想。连声感慨道。
吴……吴士宏?杨一挠了挠脑袋,觉得这个名字确实很有气场,感觉上仿佛是明朝江南士子的名字,而且也稍微有点儿印象,但却不是非常深刻的那种?莫非只是前世里同名同姓的人:“那她的书叫什么名字?”
“这个倒还没有,吴女士说名字还没有想好。”罗戈摊摊手,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个险些被他遗忘的要点:“对方说是自己在圈子里透露了想要出书的意向后,不少朋友都给了她相关的建议,而她这次找上我们阳一文化。就是因为联象刘总的推荐。要不然,她就在京城找一家出版社了,而不是找到上我们。”
联象刘传志的推荐?这么说,她这个圈子是it行业的了?至少也跑不脱中关村的范围?仔细想想前世中。有什么书籍是和it行业相关的?而且又是畅销类书籍……杨一陷入了思考,可是原本前世中他感兴趣的,就都是历史类或者纯文学类别的图书。可能还要加上一个青chūn文学,至于其他的畅销书。倒也不是说不关注,但总体来讲比起前几种要少了一份力度。要是那些图书摆在他面前,说不定还能一一辨认出来,那些曾经在图书市场上风云一时那些根本就听都没听过。可要像现在这样,书稿还没正式定名,而且作者也不是圈内人物,那想要回忆起来就比较困难了。
见杨一问了一句就开始发怔,罗戈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记好了,明天下午在明前jīng舍碰面,我带着葛黎高力过去,先把这段时间积压的书稿看完以后,就在那边吃个晚饭。我和那位吴女士约定的时间是晚上7点,到时候一并解决。”
杨一无可无不可,算是同意了罗戈的安排,然后也就挥挥手告别。
……
将近大半个月都在外面跑,杨一几乎变身成了半个jīng英人士,都快把家当成旅馆了。对于这一点,少年的母亲杨敏也是颇有微词的。所以回到越州处理完需要他出面的事项后,杨一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也应该回去看看老妈了,虽然这些天里母亲很少打电话,偶尔找到他也是问一句吃的怎么样,叮嘱他照顾好自己,但从这些极为细小的点点滴滴中,男孩却能感受到一个母亲最深沉的爱护。
所以当夕阳西下,华灯初上的时间,杨一手里拎着魔都带回来的小吃,还有满身的疲倦,回到了自己那个简单却不简陋的家中。
时针正指在五点半的位置,杨一家所在的越州老巷,因为周边都是老街区老住宿楼的缘故,所以采光特别好。微微昏黄但却澄澈的阳光透入房间,让整个屋子里都带上了一抹悠远的sè彩。客厅还是那副模样,但很明显多了一台在当下来说要算时尚的壁挂式空调,这是这个夏天到来之前,杨一特意在客厅里添置的家当。虽然第一次装修的时候,他就为自己和母亲的卧室各安装了一台空调,但是很明显,对于这种普通人家几乎没多少人使用的家电,杨敏即使有了很舍不得多用,这个家庭妇女最经常活动的场所,在家中就是厨房和客厅,而她是不可能开着自己卧室的机器,让整个屋子都凉快下来的。
邻居们可都说了,这玩意儿是个吃电的怪物,用起来电费很吓人的。
知道了母亲不乐意开着卧室空调让客厅凉快后,杨一就干脆再在客厅里也安装了一台,并且勒令老妈,室内温度超过32摄氏度就必须使用。只是杨敏会不会老老实实听从儿子的吩咐,那就是他无从得知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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