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边的边塞,不停倾盆的大雨,接连不断的雷电,和……
一辆飞驰的马车。
车轮压过的地方显现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随即被水填满,那泥水飞溅在周围花草树木上,又迅速被洗刷,然后……所有消失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马车如同惊世,与这夹杂着雨水的逆风,不畏惧抗衡。赶车的人直接弯腰站在马车上,甩甩长鞭,从空中划出一道道水圈,激在马头上,使之更加亢奋。
赶车人将头上蓑帽往脖子后面一甩,便让人含糊的看清他的脸。瞪着眸子,眼角向上,嘴角向下,身强体壮,黑色皮肤看起来极凶。雨水拍打在他光洁的额头,顺着眉头间的川字落入嘴中,即时喊了一声:
“驾!”
他的声音极具穿透极,仿佛周身的大雨都被他的声音压下,突然猛地一扯缰绳,那马踢着蹄子往后狠狠一仰,极为俊俏。
那辆马车便刚好在离城墙门两尺边停下……
男人缓缓掀开帘子,从门后抽出一把没有任何样式的木折伞,甩了开来,虽周身全被湿透。可是他却仿佛越来越兴奋,越淋越冲动。
折伞被举的老高,紧紧挨着马车门顶,生怕里面的人沾湿。
只见缓缓出来一人,一袭军装显的英谋,刀剑如峰的眉羽下低敛这眼睛,看的出来用心收拾过自己,可是高绾的头发却微有散乱。
从城墙往下观望的将士看清楚是谁后,便请了进去。
那戎装男人接过木折伞后,便踩在青砖上,一步带走一些泥泞,身后的男人扯了扯脖子上的蓑帽,带在光亮的头上,拉着马车随那个戎装男人一起进去了。
看守的将士们本来严肃着脸在站岗,面皮冻青了也不出声儿,直到看到那个穿的不厚不薄,却又刚刚好的男人,打了个冷战。
走了几步后,赶车人才将马车的绳子递给一旁的小兵,那戎装男人便不走了。
赶车人立马走上去,看着戎装男人刀削似得好看侧脸,微微纠结着,便开口问道:
“怎了,将军?”
“顾阿浪,本将军的……本将军的脚被你震麻了……”
齐沨结巴着嘴,腿一弯曲,便想要蹲着,可是下这么大的雨,地上都是泥水,这蹲下去,这身好看的衣裳,可就弄脏了呀。
顾阿浪后悔着刚刚赶的太快,竟没有顾及到自家主子的感受,想了一会儿才道:
“要不……阿浪背你?”
随即给顾阿浪的便是一记嫌弃,顾阿浪的声音又粗狂的像草原汉子,这样突然一温柔,齐沨倒有些不适应。
“第一十六!”
忽然一声喊叫,本被这雨打散的支离破碎,但那种凄惨的吼叫,穿透在整个空间。
这声音被打散的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齐沨站定了脚,渐渐没了麻木的感觉,顾阿浪见齐沨听到那种喊叫,而且齐沨漏出那种好奇的样子,他便询问一旁的将士,才得知是有人受罚了。
齐沨越听越不对劲儿,一个女人下着雨受罚,拿着长鞭的女人……那是,花间?
他便脚步匆匆的往练兵场走去,竟然也不管脚下踏出的泥点儿,眼光穿过厚厚的雨水中,便看到一个不服输的背影。
长鞭划过天空,转起一片水花儿,又划过尖锐一声儿,那紧绷的长鞭便准确的打在自己身上,激起一片红色的水花儿。
霎时,她一只脚向后退了一步,身上本是黑色的衣服,背后却是破烂,满身被淋湿,看不出来身上的血渍,可是她的脚边,血水流的蜿蜒。
“第一十七!花间姐……剩下的,花落来替!”
花落半睁着被雨水打着的眼皮,冲了上去想要扶着她,却被她躲了去,
“花落,你可知包庇,这条罪过?”
“花落知道,花间姐!可是……”
“可是什么?”
花间惨笑着站了起来,尽量直着几乎直不起来得腰,强硬的抬了抬颌。
“你替我受了,可不是这剩下的两个,而是四十个!”
花间继续甩着长鞭,顺命的闭上了眼睛,用那几乎抬不起的胳膊又狠狠的往空中一划,却……没有得到那种疼痛。
那长鞭,便被一股子力量死死的拉着,别说现在受伤的花间了,就算之前,花间也根本就敌不过那种力量。
又突然感受到背上被附上一件什么较为干的衣料,随即面前,站了一个一脸看戏表情的男人。
而头顶,也感受不到雨水的侵蚀。
“让开……”
花间扯了扯手中的鞭子,却又被一股力气收起,她已经没有力量再去抗衡,便抵不住放了手,喘着粗气看着他。
“阿浪,伞给我。”
齐沨一抬手,顾阿浪便将伞柄给他,自己站到了一旁。
“将军,您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花间扯着嘴角,想要扯出一抹笑意,却被后面的巨疼变成了呲牙咧嘴模样。
齐沨低下头,轻笑一声儿,可是眉头却淡淡的纠结着,
“花间,本将军大老远就看到你在这里比划着,本以为你在练武,可是谁知道你这是在自残啊!再走进一看,后方几千淋在雨中的将士,淋着雨齐刷刷的看着你,本将军这才知道,你是显他们平时太紧张了,耍杂技给他们看让他们放松么?衣服都被挂烂了也不知道呀!”
“你!”
“好了可以不用说话了,这么大的雨,你的声音那么小,本将军非要……贴进了听。”
说着往花间那里凑近了几分,大手直接搂住了花间头,却因为怕碰到她的伤口,手臂便轻轻的贴着她耳朵,将她的头环了一周,她却一直躲避着,却如螳臂挡车,直到头皮感到一丝温热,便稳稳的贴进齐沨的胸口。
“将军,这样不符合你的身份!还是让花落扶着吧!”
花落在这大雨中扯着嗓子喊着,到了齐沨的耳朵里,只剩下丝丝蚊蚊的声音。
“你不可以破你们的规矩,但我可以。”
齐沨低头看着怀中刚刚还在挣扎,现在已经昏睡过去的花间,那贴着自己身子的人儿,浑身烫热,突然他的心头猛地一皱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涌上喉咙,却被生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