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白你别走了……”
时醒哀怨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路早白叠完衣服,把买给初一的逗猫棒和小毛刷也打包起来,确认他这回是真的要抛弃自己后,满眼的悲伤,都要具象化成袅袅的雾气了。
“早白你伤还没好……”
“你的伤好了就行。说好的你伤好我走。”
“我今天买了好多猪肝……”
“我都要吃吐了。给大白熊吃。”
“我帮你做任务帮你把分补回来好不好……”
“谢了,用不着。”
路早白是打定主意了,今后还是和时醒保持合理的距离比较好。毕竟要是他爹妈知道他跟一个男人发展出了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感情,估计会夜夜托梦将他轰炸直渣。
路早白不是傻白甜,那时在梦魇里,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那样果断地断腕。
当然,这可以解释为那个梦魇为自己提供了经验值,自己这一路走来,怪手到处乱飞,自己跟割草似的割了一拨又一拨,到最后关头砍个自己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总结起来就是你别逼劳资劳资疯起来连自己都砍#
然而,路早白清晰地记得,自己那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快点儿的话,时醒会比自己先死。
心悸,胸口发疼,那种感觉时隔一个月,到现在还残存在他的心间,让他看到时醒的时候就忍不住恍惚。
自己是真的对时醒有感觉了……么?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发力摁了摁。
冷静!别多想!那只是单纯的友谊而已!友谊!要是舒游也被困了的话自己肯定也会切了自己的手腕去救舒游的!毕竟那个时候想要脱身只有剁手了吧嗯!
在路早白拼尽全身力气给自己洗脑的时候,窝里的大白熊似乎也听懂了主人们的对话,又看着初一的玩具一件件被收回,眨眨眼睛后,就撒开腿蹿到一边,把初一最喜欢的那袋猫粮藏在了自己的窝里,然后端端正正地趴在了窝上,一本正经地舔着爪子上的毛,斜眼打量着沙发上的……
诶?怎么一会儿没看着,主人的体位就变了?
感觉到从背后圈住自己的那个温暖的怀抱,和抓住自己左手的爪子,路早白叹了口气。
时醒蹭了蹭他的脖子,轻声问:
“早白,钱现在算是还清了,你还能来给我做饭吗……”
看路早白一脸无奈,明显是一副要拒绝的表情,时醒就把刚才自己酝酿出的一腔深情幽幽地释放了出来:
“我一个人很孤独的……就一条狗陪着我……”
路早白看他真心挺可怜的样子,即使觉得有可能是在卖惨,但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你叫你大哥来陪你啊。”
时醒脱口而出:
“我大哥他天天忙工作,基本不出意外的话都睡公司的,要不然也不会快三十了连恋爱都没时间谈……”
说到这儿,双方都觉得不对劲了,时醒主动闭上了嘴,望着天花板沉思。
这个壁纸好好看啊,那块漆掉了该补一补了……
路早白却没有留情面,果断戳穿了他话里的漏洞:
“等下。你不是说你大哥结婚了吗?”
时醒吭哧了半天,本来不想说的来着,但当看到早白的眼睛,果断秒怂,招得干干净净。
路早白在听完前因后果后,对时境的认知顿时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层次。
当时时醒宣布出柜时,根本没有那样云淡风轻。
整个时家都给点爆了,时醒被断绝一切经济来源轰出了家门。
不少哥们儿都悄没声地给他塞钱,想让他过得像点样子,没想到时醒统统拒绝了,跑去餐厅洗盘子,给洗车店打工,甚至跑到不少武馆里毛遂自荐教武术。一天两班甚至三班倒,时醒做得很high。而且,由于他从事的职业都是小本经营,时家就算抹下面子,给那些经营者们以高额报酬,勒令他们不准雇佣时醒,时醒也能秒速找到下一个相同的工作。
就这样和家里打着游击战过了两个月,时醒突然得知,大哥结婚了,对象是和时家门当户对的贵女,据说是个甜美爱笑的活泼型美女,二人的婚礼办得出乎意料的迅速和简单。然而,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时醒见过这个嫂子,过了三个月,两个人又离婚了。
那姑娘远赴国外,不到一年就嫁了个德国人,而当时仅有二十四岁的大哥,对此表示淡定。
神奇的是,从那之后,时家父母就变得异常开明,开诚布公地对时醒说,随你便了,justdoit。
时醒一直闹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原理,直等到那姑娘从国外回来,点名约时醒吃饭,时醒才见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嫂子,从她那里,知道了大哥为自己做了什么。
时家是个大家族,关系盘根错节,时醒时境这一支算得上是嫡系。他们的父母自然更珍视儿子,对时醒的出柜还算能理解,然而时醒的祖父,也是时家真正的大佬,根本无法接受,他甚至一度怀疑,时境和时醒同父同母,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毛病。
这才是时醒真正受阻碍的原因。
时醒的才能从小时家全族都有目共睹,恕他们直言,从头到脚都是辣鸡。这样的人,是否存在,对时家半毛钱意义都没有。
换句话说,祖父真正关注的,是时家将来最有可能的继承人时境的取向。
所以他才会极尽所能地刁难时醒,目的就是敲山震虎,让时境知道知道,如果他敢做出和时醒相同的事,后果会是什么。
时境对此什么也没说,就找上了那姑娘,平静地开出了条件:
当他三个月的妻子,不碰她,事后帮她摆平有过婚姻的记录,送她去德国,协议离婚的过错方算自己这边,外加时境当时全部的私房,500万的报酬。
那姑娘与时家是世交,对时境也颇为欣赏,回去思考了三天,与家人商量后便应承了下来。
这只是向长辈摆出的一个态度而已,表明自己的取向,这个目的谁都心知肚明,然而谁都不会去点破。
一切皆大欢喜,祖父也安心了。他认为这不过是一段有些短暂的婚姻而已,无伤大雅,重要的是能确认时境的取向就好。
既然确认了,那么时醒的问题也不再算是个问题,自然可以回家。
听完自己昔日嫂子的话,时醒已是目瞪口呆。在一餐晚饭要结束时,她晃着自己的酒杯,笑眯眯地对时醒说:
“我没见过像他这么宠弟弟的人,明明没必要急着证明这个,偏偏为了你能回家急着把自己弄成二婚。”
从那之后,时醒就成了大哥的脑残粉儿,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时醒这么说,路早白也相当感慨,不过感慨之余,还是有疑问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告诉我你大哥结婚了?”
时醒默默戳手指。
他的思维其实很简单:当初自己出柜,大哥就被连坐,那么,如果说大哥结婚了,早白肯定也会以为自己的取向笔直如钢筋吧,嗯!
时醒这时候还算聪明,没有把自己最初的猥琐目的宣之于口,不然路早白肯定会对他的智商无情地开嘲讽。
然而,两个人的思路在此时殊途同归,奔向了同一个方向:
这么一来,要是时境和舒游的关系被曝光出来……
想想画面就太美不敢看。
……
一个星期后。
舒游把牛奶碟凑在初一的鼻子下面,它立刻喝得叽叽咕咕的很是幸福,他则有技巧地在猫的身上抚摸抓揉着,每一个敏感点都抓得极准,舒服得初一直眯眼。
舒游一边伺候着初一,一边喝着路早白泡的拿铁,咬着吸管含糊着问:
“你最近怎么了?总心不在焉的。”
路早白总不好说自己是操心自家好友的爱情之路,怕走出个二万五千里长征,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时醒说今天请我看电影,一会儿我可能要提早走。”
舒游松开了吸管。
二十三次。
这三天他过来了五次,而在这五次里,他提到时醒二十三次。
舒游忍不住苦笑。
说好了要放手,但听到那个名字,还是忍不住泛酸难受。
为了不让早白看出自己的情绪,舒游含着自然的笑意把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
“说起来,最近总看到时醒啊。”
路早白忍不住扶额。
照他那个黏人劲儿,路早白丝毫不怀疑,他某天一开门,他会拖个纸箱子,举个“早白让我包养你吧”的牌子蹲在自家门前。
最近时醒简直是早中晚各自来报道一次,把店里的面包蛋糕从大到小买了个遍,还厚颜无耻地摇着尾巴一定要路早白自己亲手做亲手送货。
秉着客人是上帝的良好原则,路早白辛辛苦苦地做好蛋糕送到时家别墅后,某人就跟手残了一样,闹着说不会开盒,不会切,而且一定要喂才吃。
#好想把东西糊他一脸#
但路早白一甩脸色,他就立刻服软装乖,满眼都是小星星一样的光芒,磨得路早白都要掀桌了:大爷的!你是知道我受不了这种哀求的眼神才故意摆出来的吧!
然而事实是,路早白依旧一次次地被他的这种眼神搞得心软。
舒游继续发问:
“你不是说不要和他看电影么?”
这话一问出口,他感觉路早白磨咖啡豆的手速明显加快:
“你试试看跟他对视一分钟,会疯的!”
盯着路早白那咔嚓咔嚓猛转手摇机的手,舒游笑笑。
早白这个样子,他从没见过,生动又有趣。
可惜啊可惜,不是因为自己。
……唔,也不知道那时醒能不能一辈子这样宠着哄着早白。
一时间,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为对方的终身大事操起了心。
然而闺蜜闲话归闲话,路早白还惦记着正经事儿。
他从柜台下掏出了那只被他遗忘了将近一个月的日式长袍娃娃,连带着他们秘密基地的钥匙一并递给了舒游:
“前段时间一直休息,没往那里去。帮我放回去吧。这玩意儿当摆饰品看着也怪别扭的。”
舒游接过那娃娃的瞬间时,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拧起了眉头。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感应到了一点邪恶的阴灵烟气?
等他再看向娃娃的时候,却并未发现异样,只是那娃娃的眼珠居然牢牢地锁定了他,怨毒无比,闪着刀锋异样凌厉的光芒。
舒游只是愣了愣,就毫不在意地把它头朝下塞进了自己随身的包里,继续跟早白闲话家常去了。
他也未能留意到,那阴灵气息的来源,便是娃娃手指上那道不甚明显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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