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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消失的爱人

男人梦 纸才 8086 2022-11-08 21:46

  “喜剧还是悲剧?”他接着问道。

  “正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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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房子里,只亮着客厅的一盏灯。

  摆在客厅前的电视屏幕漆黑如墨,如果再靠近点看去,便可以轻易地发现上面覆盖着的一层白灰——它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正像这房子里的很多东西,存在的原因只是应该存在。

  所幸它还有点或许能称的上功用的东西,那就是在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了它面前的一张茶几和一个吃着饺子的女人。

  路凤凰还是按照计划地包完了所有芹菜馅的饺子。

  饺子就是有着这样的优点,你可以一次性做的很多,然后吃多少下多少,余下的则放到冰箱里,等到肚子饿了或者再想吃的时候,再将它从冰箱里拿出,下出来便又是一顿没差太多的餐食。

  人却不行,人需要持之以恒的喂食。

  你若一次喂得太多,那么多余的,不仅不会有冰箱来存放,还会被当成下一餐的标准;而人的食量便就是这样变得越来越大,最后人也就越来越胖,等到胖到无理取闹的时候,多半也就爆炸开来,再去寻找下一个能喂食的人。

  可人也有优点,那就是能忍。

  你若从不喂食,或喂得太少,它也就可以忍下去,就算忍到发疯,就算忍到面目全非,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它便还是可以忍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苟延残喘”,不就是用来形容人的吗?

  路凤凰吃着饺子,脑海里想着吃完饭该干些什么。

  她回想起之前这样的夜晚,忽然记起来在上一个这样的夜晚里,自己为下一个这样的夜晚准备了一部评分挺高的电影。

  她便开心起来,因为今晚有电影可看了。

  但她还是不紧不慢地吃完了盘中的饺子,并没有因为心情的变好而快上一分——时间的意义,对她来说,早就变得肤浅而又无所谓了。

  等到吃完饭后,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躺在床上,倚着柔软的靠垫,翻开了电脑。

  《消失的爱人》——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电影。

  她刚一看开头,便被吸引了进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浑然忘了时间的流逝。

  145分钟后,路凤凰看完了电影,扭了扭发酸的脖子,仍觉得意犹未尽。

  她拖动手指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把看过的电影删掉,鼠标指针却在删除选项上蓦然停住,迟迟没有点下;她想了想,把这部电影剪切到了桌面上。

  她太喜欢这部电影了,尽管觉得这部电影并不真实,但是足够痛快,实在不忍删除,并且觉得,或许在下一个类似的夜晚,还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在合上电脑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下时间,9点27分。

  陈辉还是没有回来。

  路凤凰觉得肚子有些饿,下了床,去客厅拿了些零食吃。

  当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的时候,她听到了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在格外安静的房子里,显得十分清晰。

  “叮咚—叮咚—”

  这脚步声十分轻快,似乎还伴着某首流行的哼唱小曲。

  “这人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不错。”路凤凰有些羡慕地想道。

  脚步声由小渐渐变大,由远渐渐变近,节奏却愈来愈慢,落地的声音也愈来愈重,哼唱声亦不知在哪一刻湮没,直到脚步声大到好像就在耳边,迈步的人就在门前的时候,这脚步声竟像哑了火的鞭炮,忽然消失了。

  过了一分钟,门口处忽然响起了钥匙插进门孔转动的声音。

  “是陈辉?他回来了?”路凤凰转过头来,看向了门口。

  陈辉打开家门,进到家里的第一眼,便是沙发上转过头的路凤凰微微诧异的眼神。

  他满脸疲惫,好像工作实在辛苦,对着路凤凰点点头,又似乎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路凤凰从沙发起了身来,款款上前,问道:

  “工作累坏了吧?”

  ……

  陈辉跟卢晓祯诉说着自己婚后的生活。

  他的语气平淡至极,说话的内容也乏善可陈,就似油盐酱醋般平常——但就是如此,竟似幽谷冰泉,无声无息却又震撼人心,引得桌对面的卢晓祯频频动容。

  “她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对,‘合格’!除了这个词,我再想不出更准确的词来形容我对她的感觉。她长得漂亮,绝对能拿得出手;家务做得很好,家里总是很整洁;我们之间每天也有交流,嗯……每天上班,她对我说一句‘工作顺利’,下班回家,她问我一句‘工作累坏了吧’,然后我摇摇头,说‘还好’……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重复,一直持续到现在。或许有过变化?但我实在记不得了。”

  “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吗,”陈辉说起来才觉得好笑,“有一次我们聊起了结婚纪念日,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们两个,竟然都忘了结婚纪念日是哪一天,甚至是在哪一个月都忘了。而后来,我甚至都懒得去翻结婚证,看一眼当年和她结婚的日期,嗯……我猜她也没有看。”

  这是陈辉第一次向别人说起自己的婚姻,他也不清楚为何他会说得如此冷静与平淡,就像在谈论着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这与他本来的计划不符,不过看来,结果倒是不错。

  他觉得这应该归功于他的真诚——是的,他可以对天发誓,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一点添油加醋。

  “哦,对了!”陈辉又想起来一件事,“我还记得有一天…呃。”

  陈辉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义勇军进行曲》停在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的“奴”字上面,这通常会让人有“憋”的难受感觉,但此时却出现了极特殊的情况——他放在桌上的右手忽然被一团柔软包裹,就像冬日羽绒给予的温暖,扰乱了他的心神,也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用余光瞥去,原来是卢晓祯雪白的手掌紧紧扣在了他的手上。

  桌对面的卢晓祯满脸红扑扑的,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她的双眸仿若被水渍浸满,紧紧系在了陈辉的脸上,嘴里似乎呓语着说道:“辉哥…”

  “怎么了,晓祯?”陈辉好像明知故问地慢慢笑了出来。

  卢晓祯两眼一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不知不觉盖在了陈辉的手上,登时轻叫了一声,将手抽回,满脸通红,眼中羞愧地看着陈辉,却看到陈辉一脸的笑意,怔了半下,又突然变得像视死如归的义士,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陈辉的双眼,嘴里愈加肯定地叫道:

  “辉哥!”

  陈辉笑着摇摇头,道:“好了,不说我这些烦心事了,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想到来航空公司工作的?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学财务管理的,又怎么会应聘到市场部呢?”

  卢晓祯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大学生,哪还管所学的东西?能有份工作就不错了,何况是在这样的大公司里。”

  “就说你吧,辉哥。”卢晓祯笑了笑,似乎轻松多了,“你现在的工作跟你当时所学的专业对口吗?即使对口,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你最初的梦想吗?”

  最初的梦想?

  陈辉一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语从人的嘴巴里说出了,这似乎是一个独属于未成年的词语——梦想,毋论说出来了,如果一个人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还在想着,那不就是白日做梦吗?小孩做做梦就罢了,可大人?

  陈辉的笑带着点讥讽:“梦想?这个词可太空了。”

  “并不空!”卢晓祯坚定地摇摇头,“梦想不就像彩票吗?你只有投注了,才有可能得奖。可如果连注都不投,那不就相当于,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奔跑,朝哪个方向,都是背道而驰吗?”

  “你比喻用的不错,可你也知道,”陈辉幽默地说道,“彩票这东西,得大奖的一定是戴了面具的人,却不一定是投了注的人。”

  “你这是强词夺理!”

  “可这是现实。”

  “这不是现实,至少我相信这不是现实!”卢晓祯义正言辞地说道,“就拿我自己来说,我想在经济方面有所建树,学术上的建树,并且一直为之努力着。你别看我本科毕业就出来找工作,可我一直都没放弃这方面的研究。”

  “你想在学术领域有所建树?”陈辉诧异地道,“一个女生,搞研究?”

  “怎么了?女生怎么了?我想做研究,仅仅是因为我想,它跟我的性别有什么关系?”卢晓祯似乎很生气。

  “那你怎么不读研究生?”

  卢晓祯神色登时黯淡下来,轻轻道:“我是从偏远的地方考来南京的,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要上大学,急着用钱…”

  “你是从偏远地方考到云大的?”陈辉脱口问道。

  卢晓祯点了点头:“怎么?”

  “没!……没怎么。”陈辉看着卢晓祯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你…你跟我讲讲你在搞的研究吧。”

  “你想听我的研究啊!”卢晓祯一下子就变得很兴奋,“我在大学学习的时候,发现现在的财务理论,其实是基于工业时代而产生的理论,那是以生产为导向的!可现在是互联网+的时代,是以消费者为导向的,而在这个领域,现代的财务理论还是一片空白……”

  陈辉看着滔滔不绝的卢晓祯,不禁出了神。

  三十岁的他,要很辛苦才能回忆起二十岁的自己,可却也模糊得像是一个脸谱,总觉得大同小异,没甚出奇。

  人就是这样,即便有回忆,可过去了的人和物,总也无法被完全还原,或多或少地受着回忆当时情感和认知的支配,这是一种人的内在合理化,是一种自我保护,却也会让人忘了初心,渐渐迷失在当下。

  但天可怜见,他在三十岁的时候,遇到了二十岁的卢晓祯,就像拂去铜镜上的尘埃,他听着卢晓祯激动兴奋的声音,脑海中那倒映着的尚不知许多事的男孩终于渐渐清晰了起来……

  卢晓祯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陈辉,忽然“噗嗤”笑了出来,眨了眨眼睛,道:“辉哥,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呀?”

  “听不懂。”陈辉下意识答道,待回过神来,又对着卢晓祯十分认真地说道,“但我真地很想听你讲自己的梦想——那真的很吸引人,或许你是对的…继续说吧,我真地很想再听一听你的梦想!”

  “谢谢。”卢晓祯感动地笑了笑,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鼓励与肯定,更为终于改变了陈辉的看法而感到由衷的欢喜。

  这一顿饭吃完已经八点多了,在酒店门外,陈辉与卢晓祯道别,为她招来了一辆计程车,目送着她消失在下一个转弯处。

  陈辉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入神地看着计程车消失的街角,脸上困惑,就好像在想着什么旷世难题;一辆辆轿车从他身前呼啸而过,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十月的南京,已经是凉了下来,冷风一吹,他不禁浑身一抖,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去,看着来时的方向,摇摇头,紧了紧皱缩不平的衣领,又往公司走去,步伐迈得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都跑了起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最初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

  他记得他曾构思过无数奇诡情节,却从未付诸过笔触,他记得他曾幻想过无数有趣人物,却从未一一勾勒,他记得……

  他终于记起来了,所以他不愿再等。

  就像在头上用树枝吊了一块肥肉的饿狗,他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电脑,想写一些东西。

  可当他将一个空白的Word文档打开,双手都放在了键盘上时,却忽然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或许是时间的伟大力量,他仅仅记起了他曾有过许多的奇思妙想,却记不得那些奇思妙想具体是什么,现在他的脑子,就像著名的死海,除了永远涌不起波浪的海平面,连飘浮着的死鱼烂虾都难以见到。

  他现在不要说一个故事了,便连一个主角的名字都想象不出。

  于是,他只能努力回想起这丢掉奇思妙想的几年里,到底经历过哪些有趣的事情。

  他想到了路凤凰,皱了皱眉;又想到了自己,摇了摇头;甚至想到了张恒和许天,也只换来了一声叹息;最后,他想到了卢晓祯。

  他蓦然觉得文思泉涌,露出笑来,在这本决定记录他跟卢晓祯的书的一开头,便写下了这样一首小诗:

  枯井里涌出了水,

  沙漠里长出了花。

  她是破茧的力量,

  是孤夜的光亮。

  有种美是最美,

  她的美是回忆。

  只两眼,

  我便坠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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