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孙嘉仪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真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尚都只是个快时尚服装品牌，为什么要考虑高级成衣或者订制？

　　犹豫了一下，唐媛直接地问孙嘉仪：“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孙嘉仪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回答说：“前些时候，涂妮妮跟我提起她在剧组里的见闻。”涂妮妮就是那位被派驻去陆水晶剧组里做服装赞助商代表的设计师。她很年轻，平时一般是负责休闲女装、运动装的设计，但因为今年公司的春夏新款是主打轻熟女、都市淑女风，所以她比较闲，又很好奇剧组是怎么拍戏的，就拿到了这个出差的机会。回到公司后，她没少提起在剧组的见闻，还有跟各个明星、演员的交往以及他们的小道消息等等。

　　孙嘉仪说：“涂妮妮在剧组的时候，跟陆水晶最熟，毕竟陆小姐是我们公司的代言人。她曾经听陆小姐提过好几次，出席宣传活动，或是一些有需要穿礼服的场合时，我们公司的服装拿不出手，她得想办法找人借一些大牌的衣服。但除了需要走红毯或者一些大型活动的场合以外，其他时候她用不着穿礼服，穿我们尚都的衣服，又显得略微廉价了。她其实很想穿一些更上档次一些的牌子的服装，但又碍于合同，怕我们追究。所以她问涂妮妮，公司方面能不能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媛挑了挑眉，这种问题，陆水晶刚刚才问过她，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跟尚都服饰派驻剧组的代表提起了吗？那是在什么时候？大概是陆水晶那部电影刚上映的时候吧？她需要向剧组请假，到处去做宣传，同场的很多都是大明星，她在服装打扮上不能被人比下去了，就开始烦恼尚都的服装档次不够吗？

　　可是，尚都真的只是一个快时尚产品，并不是主打礼服或者高级订制的。只要陆水晶没有在公众面前穿其他快时尚品牌的服装，其他的大牌子衣服，她爱穿就穿，尚都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又何必一再特地提起呢？

　　唐媛想了想，对孙嘉仪说：“我们一向不会阻止陆水晶穿大牌子的衣服，只要不是其他的同类品牌就可以了。她应该清楚这一点吧？这跟你想建立高级成衣子品牌以及订制工作室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不能是为了满足陆水晶的需要吧？

　　孙嘉仪笑了笑：“其实眼下国内的女明星们，需要出席各种场合、搭配各种礼服的机会真的非常多。她们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借得到国际大牌的服装，也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能自己花钱去买。一般来说，她们不是买成衣，就是找一些设计师订制礼服。这个市场还是不小的。我是说，咱们尚都卖一般人的衣服，门店是越开越多了，赚的钱也越来越多，现在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山寨我们，在外头卖些什么‘向都’或者‘尚郁’的牌子。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也会成为烂大街的代表。但如果我们在礼服订制和高级成衣方面打出了名声，公众只会记得我们出的是精品，不会多看那些山寨货一眼的。”

　　唐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孙嘉仪：“你忽然有这个想法，不完全是因为陆水晶的话吧？是不是跟前些时候米兰时装周时，偶遇你那个老同学有关？”

　　孙嘉仪的脸色忽然变了变，笑容也开始勉强起来。

　　今年的米兰春夏时装周，她去收集灵感，却偶遇了在纽约读设计时的老同学，对方也是同胞，跟她一向不大合得来，论成绩也比她差多了。可这位老同学，毕业后一直没回国，现在就在米兰开店，还在时装周上办了秀，虽然去看秀的时尚界名人不多，后续的报道、评价也一般，可人家到底是在米兰办了个人作品发表会的新锐设计师，在时尚界算是有了立足之地。

　　相比之下，她孙嘉仪呢？就算她在大公司里做到了设计总监的位置，外界知道她名号的又有几个人？她年年出国看秀，其实只是看人家的作品，从中获取灵感来设计新一季的款式，说白了，她就是个“抄款”的人。即使她拥有高薪厚禄，在大公司里手握权柄，也不会有在米兰办个人作品发表会的一天。她真的有些嫉妒了。

　　她觉得以自己的才华，绝对可以做得比她的老同学更成功。一个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高级定制工作室，是个不错的开始，不是吗？

　　看着孙嘉仪的表情变化，唐媛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真相。她捏起一支笔，沉默了一会儿，笑笑说：“孙姐，不是我不支持你，而是这么做，公司要冒的风险太大了。我们只是个快时尚品牌，先站稳脚跟更加重要。至于高级成衣子品牌，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回头我会跟殷总商量的。你先回去好吗？相信整改男装部也不是件容易的工作，你恐怕要忙一段时间了。”

　　她没有提起高级定制工作室的事。

　　孙嘉仪沉默片刻，露出微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有什么问题，请立刻跟我联系，我会把我所有的构想跟你解释清楚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做一份计划书先拿给你看。”

　　唐媛微笑点头，就把孙嘉仪送出了办公室，回过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轻轻吁了口气。

　　就算没有问过母亲殷素莉的意思，她也知道，殷素莉是不会答应的。高级成衣子品牌还好说，无非就是更高的成本，更精致的设计，以及更昂贵的价格而已。可是以孙嘉仪个人名义建立的服装订制工作室？万一孙嘉仪打出了名声后，自己辞职独｜立出去了，那可怎么办？尚都服饰岂不是等于为人作嫁？

　　唐媛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殷素莉一旦知道孙嘉仪有这种想法，就会立刻开始提防她走人了。如果说在今日之前，孙嘉仪是殷素莉最看重的王牌设计师，那么在今日之后，她在公司的地位也许就要受到质疑。无论是殷素莉，还是其他知情的股东，都会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另一个随时可以取代她的设计师了。

　　唐媛轻轻皱起眉头。她其实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场景的。无论如何，孙嘉仪跟她的私交还不错，而且一向在工作上表现良好。这种会影响到她前程的事，唐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隐瞒下来。偏偏孙嘉仪本人，又更希望她能帮忙劝说公司高层通过其提议。

　　唐媛觉得有些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