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周尧从暗处出来的时候,席步芳已经离开了。
“起来吧。”梅钰揉了揉额际,“你都听到了,觉得此人说话有几分值得信任。”
“属下愚钝,只是此人却有惊世之才,而且身手不凡,若是……”
周尧想说什么,梅钰不能再清楚:“你是想说,若是此时反目,反倒对我不利,是吗?”
周尧满脸羞愧,“都是属下无能,不能保护殿下。”席步芳若是相对主子不利,他的确毫无办法,因为根本不是对手。
“好了,下去吧,将所有监视席步芳的人都撤了,让我静静。”梅钰感觉十分头疼,眼下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对待席步芳这个烫手山芋,至于席步芳答应的话,就算他不信任,又有什么办法。
眼下,已没有更好的人选能供他所用了。
这样想想,还有点小憋屈。
不过,倒是也有好消息,不知道席步芳用了什么法子,施卓尔醒了,虽然目前还只能躺在上养病,但是,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而且年关将至,邵普也回宫了。
邵普,原是先皇后身边的总管,先皇后故去后,就到了七皇子身边伺候,前两年奉命出宫前往皇陵守灵,现在,总算是回来了。
还给梅钰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根治他体内残毒的药丸,被邵普给制了出来。
邵普一只手搭在梅钰的手腕上,不时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慈祥之色,“恩,殿下这两年有好好听话,身体并无过多亏损,待服下药丸,调养个半年,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他是跟随先皇后的老人了,在梅钰面前倒是毫不拘谨,十分自然。
梅钰脸上也扬起了一抹笑,同样轻松,“我可是有听您的话,入口的吃食,都十分谨慎的,只是您老一回来却打趣我,谁要成亲了,而且现在外面都传言我不能人道了,哪有姑娘家愿意嫁给我。”他的嗓音中难掩亲近之色。
邵普也笑,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头,“你呀,让人传出那等难听的传言,还真不想成亲了?”
“不想!”梅钰斩钉截铁的道:“那些人想必也十分乐意我这般,不成亲,没有子嗣,也就没有威胁,这不是您教我扮猪吃老虎吗?”他睨了老人一眼,显得十分的自得。
邵普失笑,看着少年活跃的模样,倒是放下了一直担忧的心,想到早早离世的雪儿,再多的语言也融入了一声长长的低叹中,“就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梅钰只觉得心中一阵暖流,十分果决地摇头:“我才不苦,我身边有疼爱以及支持我的人,一点都不苦。”
邵普摇头,这孩子。
邵普可以算是看着梅钰长大的,这孩子的成长环境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也正因为太清楚,看着这孩子咬牙站起,即便是在自己父皇面前都全副武装,他才更加心疼,也只有在自己面前,这孩子才能短暂将全部武装卸下,露出那个只有小时候才有的纯粹笑容。
想到这里,邵普说到了这段时间听到的消息,“圣上打算将皇子都放出宫了?”
梅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倒是跟他提起了席步芳这个人。
“我派了席步芳去找齐将军。”
邵普回忆了很久,直到想到齐将军是谁后,满脸诧异的道:“你怎么会派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去接触齐磊?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梅钰抿唇,嗓音变得有些黯淡,“邵伯,我没有退路了,虽说此人不可信任,但目前,我却只能信任他了。”
而被提及的席步芳,此时却乔装改扮出了宫,不,应该说,是出了京城。
梅钰的身份,暂时是出不了宫的,而他想办的事情又十分重要,若是派周尧前去,怕是不能成事,故而思量许久,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席步芳身上。
他让席步芳去烟霞山给土匪头子送信。
是的!
连梅钰的心腹周尧都不能办的重要事情就是,给一名土匪头子送信。
席步芳当时拿着信,心里都“呵呵”了两声,只当梅钰这狼崽子是不信任自己,但梅钰这厮却十分珍重其事,让他一定要将信件亲手送到烟霞山齐磊的手上。
席步芳连夜出城,半个月的行程只用了五天就到了烟霞山山脚。
一路上倒是打听到了这烟霞山齐当家的一些事迹,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完全搞不明白梅钰怎么会跟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认识。
烟霞山,地处大燕西南边境,与郜国相邻,却既不属大燕管辖,又不属郜国,十八年前,一名自称齐磊的男人,带着手下占领了烟霞山,长达十八年的时间,不止郜国,就连大燕都没有丝毫表示,仿佛默许了此处地界的归属。
席步芳当时知道的时候,心里就又呵呵了两声。
他敢肯定,这个齐磊手里肯定有大燕皇帝的把柄,否则,当皇帝的,怎么可能允许一个跳蚤在自己的领土上蹦跶,还完全默许了。
根本就不可能嘛!
不过不管是什么把柄,席步芳倒是不太在意,他刚走到山底,就被守山的一个小个子给拦住了。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有通行证没?”
通行证?
席步芳嘴角一抽,“没有。”
“没有你上什么烟霞山,滚蛋。”那人唾了一口,脸上时吊儿郎当的,实际上,右手却背在身后,手里捏着一枚信号弹,只要来人一个不对劲,立刻就会通知寨子。
席步芳眼里惊人,又如何没有发现,他眼中闪过一抹趣味,却慢吞吞地道:“我是来送信的,你们寨子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做齐磊的,要不你让他下来,我亲自给他。”
这人来找寨主的?
那人眼中警惕之色更甚,嘴里却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找寨主,寨主难不成都要去见,我看你人模狗样的,没事就给小爷滚蛋,寨主有媳妇儿了,不收情书。”
“呵呵,情书。”席步芳嘴角微微上扬,双眼璀璨如星,“你当我是来送情书的?”
那人心口一条,看着眼前的斯文败类,顿时就觉得不太好,这些年,燕国那个老不死的派了不少杀手过来,像今天这个,大摇大摆过来的还是第一个,肯定有什么依仗,还是赶紧给寨子里发个信号。
脑中刚闪过这个想法,右手正准备捏信号弹,却见眼前的斯文男人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了他背后,“咔擦”一声,就捏断了他的手腕,一枚淡黄色的圆球滚落在地上。
“啊,你干什么,干什么,给小爷放手。”我勒个去,都疼尿了,那人倒在地上直打滚,却见席步芳笑眯眯的从地上将三黄色圆球捡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是个鸟哪。”麻蛋,手真的断了。
“你想传信号给谁?我送个信而已,你这样倒是让我很不开心。”席步芳虽然勾唇,但眼中却全无笑意,他赶了五天的路,越想越觉得梅钰是拿他开涮,他都帮忙治好了那个小侍读了,也开诚布公跟他谈了,信任呢!就这么把他打发出来给个土匪送信!?
席步芳很不开森,所以有人就要倒霉了。
“你开不开心关小爷鸟事,我艹你大爷的,滚回去告诉你们燕国的皇帝,别耍些歪心眼,寨主是不会妥协的,他要是再步步紧逼,小心寨主将他的秘密抖出去,到时候谁也别想好。”小子痛得直打滚,头上的冷汗都布满了,却还敢放狠话。
席步芳却双眼一闪,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谁跟你说我是皇帝派来的。”
“还不承认,尼玛,燕国皇帝近年来派的人全都统一穿你这种衣服,也不掩饰掩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断手的地方,开始肿了,痛得小子好想哭。
衣服?
席步芳垂头看了自己身上的青色衣服一眼,想到离开前,梅钰笑眯眯给他准备的换洗衣服,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就是这个时候!
小子乘斯文男子发神的瞬间,用另外一只手掏出一枚红色的圆球抛到了空中,只听“啪”的一声,红色圆球瞬间炸裂开来,那声音如同雨滴入海水一般,当时没什么反应,但是却在下一瞬间,如同涟漪一般,层出不穷的嗡嗡声响彻了烟霞山。
“哈哈,你丫的死定了,这是寨子的最高警戒,想杀寨主,我呸,做梦吧。”那小子一脸得意,虽然现在看起来,真的十分狼狈。
席步芳眯了眯眼,手中把玩着淡黄色圆球,也轻轻往上一抛,“叮”的声响,下一刻,只听原本嗡嗡声加倍响了起来。
“嗯!这样你家寨主是不是会更加重视我这个前来杀他的来客呢!”席步芳摸了摸下巴,仿佛在问对方。
小个子嘴里“我屮艸芔茻”之声不断,眼睛瞪得老大,这次燕国的老头难不成派了一个疯子过来。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席步芳就蹲下来,捏住了他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臂,说道:“虽然我不是来杀你家寨主的,但是无缘无故被安了这么一个罪名,不做些什么,好像真的有点对不住你的关心了。”话音刚落,只听“咔擦”一声,伴随着青年的一声“啊”,另外一只手也被捏断了啊,捏断了!!
直到席步芳鬼魅的身影消失的时候,青年仿佛才想起来,最后对方说了什么。
“他娘的惨了,尼玛这次好像不是来暗杀寨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