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回海东市,第一时间找上门来的还不是叶家人,而是安驰。
之前安初在纽约被叶崇谦全方位的保护着,安驰找不到她人。可现如今进行国内巡演,人也已经回到海东,再怎么也逃不过安驰的搜索。
接到医院的电话,安初并没有多惊讶。她原本打算回来就是要去看看哥哥的,毕竟经历过生死,就算再怎么感情不深,总归是要去看看的。只是没想到安驰会主动找她,还这么急切。
在机场被接机的叶崇谦护着上车后,安初就提出要去医院看望安驰。
叶崇谦表情很冷肃,他下意识的劝,"先回家休息休息再去吧。急什么呢。"
"不是我急啊。"安初是在上飞机前接到的医院打过来的电话,语气非常急,甚至安驰自己都跟安初说了话,这在安初是从未遇到过的事情。她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就想着就惦记着能落地第一时间去看看安驰,好奇他到底有什么紧急的情况。
安初以为叶崇谦是担心她累,想要让她多休息下。她柔着嗓音解释,"要是不先去看了他,这事情吊在心里回去也睡不好。索性先去看了他,接下来就可以不总惦记着了。"
这事情要是从前叶崇谦绝对是顺着她的,她说的很对,有件事明知道要去做却拖着不去,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明白那种感觉。但眼下的情况,不行!
"先回家!"
安初能感觉出来叶崇谦身上气场的不寻常,他在她面前总是温柔和善的,很少会出现这样冷肃的模样。她突然就有点忐忑,小小声问,"是不是我哥他有什么问题啊?"
除了这个可能性,安初还真是想不到别的了。
叶崇谦摇摇头,把人抱进怀里,轻言细语,"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安初,你想过为什么你父亲会在生前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你吗?"
诶?安初在叶崇谦的怀里抬头,有些迷惘的看着他。嘴里很小声的嘟囔,"不是留给我哥,因为我哥也出事才变成我的吗?"
叶崇谦好无奈的看着怀里好似什么都不懂的人,那可是一笔巨额的遗产,她居然这么不走心,"当时我也在场,律师并没有说你父亲设立的第一遗产继承人是你哥安驰,说的就是你啊。没有顺位,就是全部留给你。你难道当时没听明白?"
安初无措地拍拍头,"哦,这样啊,我可能是忘了吧。"转念一想她又说"可现在我哥醒了,那遗产就应该是我哥的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啊。"
她还是陷入自己的想象中,根本没听明白叶崇谦的意思。
本心里安初从不认为安家的任何东西是属于她的,她根本就不是安修和的亲生女儿。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以至于其他的一切,在安初这里都无法被接受。
叶崇谦叹口气,不能急在一时。车上很多话都说不清楚,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两人回到的是叶崇谦自己的别墅,就是安初最初回国时所住的那间别墅,毛球在安初开始巡演时就已经被接了回来,这会儿正在门口守候。安初他们的车门一开,毛球就飞也似的跑过来,对着安初猛舔。
这两年安初在纽约一个人带着毛球,感情今非昔比,这么久的日子安初到处巡演没见到它,还真是想念的很。
家里有人期待,总会让人觉得温暖的很,安初一路来悬着的心好似真的定下来了一般。回到家里,一切都没有变化,叶崇谦住的地方品味绝对是没话说的,只是太冷清了,半点都没有生活过的痕迹,干净整洁的像是样板间。
安初说"你都没有住这里吗?"
叶崇谦上楼去拿东西,边往上走边说"平时会住,只是回来睡觉而已。"
想来他也不会住在老宅的。可住在这里那也完全就是当酒店在呆的。安初对着毛球嘀嘀咕咕的说话,"咱俩不在家,他彻底成了工作机器,好惨啊。"
安初对叶崇谦的生活还是了解一些的,她在这里的时候还能给叶崇谦做个夜宵什么的,家里没人,叶崇谦回家完全只是为了休息而已。生活中没有一丝烟火气。
,这么想想,安初是真的心疼他了。那么克己复礼的一个人,从没有行错踏错过一步,每天那么累,回家来还要面对一室清冷,她这个妻子,真的做的很不称职。想到这里,安初就站起来带着毛球往厨房去,想看看有什么原材料可以做饭。回家来的第一顿饭还是在家里吃吧,家里也该开火了。
厨房并不是安初想的那样什么都没有的鬼样子,反倒是鱼蛋肉米,样样俱全。只是米还没有开封,肉蛋奶都像是刚从超市拿回来的样子,安初想这大概是因为要迎接她回来才特意准备的吧。女主人回家,总要有个家的样子。
叶崇谦一贯是细心的人。他什么都会给她准备好。
等安初把米淘干净,叶崇谦人已经从楼下下来了,他缓步下楼就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安初。真怪,明明家里只是多了一人一狗,却感觉被充满了似的,原本的那些清冷萧瑟都在瞬间消失。只有温馨暖意充斥在空气里。安初在跟毛球说话,有些唠唠叨叨,还真的像个小妈妈了,"晚上吃点什么呢?你爸爸肠胃不好,熬点汤吧,你呢?最近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吃罐头吃腻了吧,晚上给你跟肉骨头吃。"
"安初。"叶崇谦叫她。
安初在厨房里抬头,"在呢,怎么了?"
他望着她幸福欢欣的脸。突然就捏紧了手指,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这文件里的内容了。可现实不允许他迟疑,安驰已经找上门来,他若不说,那就只能等着安驰来说,可叶崇谦私心里,觉得还是提前让安初有个准备的好。而且,这样重要的时刻,他想要陪在她身边。
她的任何他都不想错过。
"你来一下。"叶崇谦叫。
安初手上都是淘米水,嘴里嘟囔着,"非要现在说吗?我做好了饭,我们边吃边说吧。"
"来。"他只说了一个字。
一般他如此简单的时候就是不容商量的了,安初只好在围裙上擦了手,依依不舍地走出来,问他,"怎么了啊?"
叶崇谦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安初,"你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啊。"安初一边将刚才随手扎起的头发往耳后塞,一边接过文件来看。
文件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安初没耐心从头看,只往后看结论。
安初、安驰为亲兄妹关系。
嗯?安初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开口说,"怎么会有这个鉴定,对啊,我跟我哥就是亲兄妹啊。"
同母异父,也是亲兄妹啊。一个妈妈生的啊。
叶崇谦补充,"你往后看,你们俩染色体的相似度证明,你们是同父同母。你跟安驰,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这个安初一下子接受不能。她第一时间反对,"不可能,我爸爸妈妈都说过我不是亲生的。"
叶崇谦最难开口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伸手扶住安初,"他们可能都是错的。安初,你父亲出车祸前你有没有出过什么事情?需要输血急救的那一种?"
安初摇头,"没有。"
虽然她多年在国外,无依无靠,可她照顾自己的本领还是有的,再者,安修和送她一直都上的最好的学校,倒也不至于让她出什么大的危险。
"没有?"叶崇谦想不通了,他说"照眼下查出来的结果推测,应该是有一个契机让你父亲做了亲子关系的鉴定,他确定了你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他对你疏忽大意,出于补偿心理,这才修改了遗嘱,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可你若是没出什么意外,他怎么会突然做这种鉴定。"
这里面说不通的地方太多了,这种鉴定虽说普及的年头还不久,可安家是做医药出身的,最先进的技术,他们应该是第一经手人。当年为什么不做亲子鉴定,白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这么多年。等到发现真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留下财产补偿。
,叶崇谦在不断的猜测推理。
而安初脑子里只有有件事,那就是她其实不是爸爸妈妈哥哥嘴里说的'野种',她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是哥哥的亲妹妹。
这件事对安初来说太震撼了。
无异于动摇了安初最基础的观念,若真是如此,那她这么多年的孤单自卑又是为了什么?当年父母的矛盾又是因为什么?哥哥多年的厌弃又是因为什么?
就像是把高层建筑的地基拆除了一般,上面所有的楼层都变得没有意义。
安初不明白,她绝不能承认这是真的。她否认,不断的否认,"不是的,绝不是这样的,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是妈妈背叛了婚姻才有的我。我爸爸因为这件事恨我恨我妈妈,奶奶也因为这件事不能容忍我妈妈。我妈妈得了抑郁症,她经常哭,但有时又很暴躁。她说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啊,怎么会不是呢。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叶崇谦将安初抱在怀里,他就是怕安初会这样才一直瞒着不敢告诉她。这太令人难以接受了,便是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难以接受,受了那么多苦,一家人因此离散,悲苦的源头竟然是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而等真相大白的时候,安初的父母已经故去。根本无处去伸冤,也根本无处去诉内心所有的不满追悔。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一场空。
连说服自己去承担这样残酷命运的理由都没有了。
叶崇谦将安初整个人搂抱在怀里,用全身的力气将她抱的更紧一点,"安初,听我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承担者,你哥哥急着找你。怕也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他会告诉你更多的内情。开心起来,你现在有个亲哥哥了,我见过他,他很爱你,很护着你的。"
才不是。安初根本不相信。
就算是真的好了,安初哭出声,"有什么用?现在我要个哥哥有什么用啊。"
她早已经过了需要家人呵护的年纪,在最想要得到爱的那几年她不是没有渴望过,但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安家的人,母亲死后,她很长时间都活在愧疚感当中。明明她根本不该花安家一分钱,不该走进安家一步的。父亲对她的冷淡,她都承受。哥哥对她的厌恶,她也都甘之如饴。
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嫁给了爱的人,一切都已经很好了,现在来告诉她,她有个爱她的哥哥,有什么用啊。
夏天的火炉,冬天的蒲扇。只会令人遗憾,为何不能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哭过一场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安初沉静下来。她从叶崇谦怀里退出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想做饭了,可我哭的很惨也不想出去吃,你做好不好?"
叶崇谦真是拿她没办法。好声好气的妥协,"还以为能吃顿老婆做的好料,没想到等回来了你,还是要我自己动手。"
安初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好好好。"叶崇谦拍拍毛球的头,"走吧,去给你妈妈做饭去。"
晚饭吃的很简单,安初哭累了,吃了饭之后就洗漱睡下。
休整好,次日一早,叶崇谦陪着安初去医院看望安驰。
去往医院的路上安初都表现的很镇定,反倒是叶崇谦很焦虑,"见了你哥哥,你别像昨天那样哭。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你要好好说,听到了吗?"
"要不然,还是我替你去跟安驰谈,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来问。"
"不行。这种事,你最好在场。"
安初噗嗤就笑了,他可真是太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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