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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是谁

簪缨路 漫漫步归 3360 2022-11-08 22:39

  明宗帝绝对不是一个昏君,这毋庸置疑。而且旁观其人,身上也没有一个令人诟病的君主的某些特质,譬如好美色、好大喜功、听信谗言、任人唯亲之流,这些跟他全然没有一点关系。

  不是昏君,但为什么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的明君风范?这跟陈善不无关系。一个横空出世的陈善对君主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除却兵权自重之外,最重要的是陈善光芒太盛会掩盖其他人的锋芒,便是原本隐有贤明君主风范的明宗帝,也被映衬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说的似乎不甚明朗,但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原本应当万人之上的君主压不住他,底气能力压不住自己的臣子。但到底是天子,普通人被压制久了都会反弹,更何况天子?所以天子也必然不服。不服自然有手段,若说同样扶持出的将星黄少将军是第一个的话,那么这两个横空出世的怪人就紧随其后了。

  谢纠摸着下巴笑了:“也不知道陛下哪里找来的人物,倒是蛮有意思的。”

  “他是天子,本该如此。”崔远道神色不变,“天子压制不住臣子,不论多贤明,这本身就是做天子的最大的失败。”

  “话不能这么说,”王翰之也跟着笑了,捋了捋胡子,“这世上有几个人压制的住陈善?说来说去,只是陛下倒霉而已。”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倒霉?”崔远道放下了端了许久,未尝一口的茶,微微蹙眉,“茶香不喜欢。”

  说到一半提到了茶,但在场的不管是老人还是小辈,都没有觉得奇怪。

  而后他又继续道:“这就是天意了,大楚建朝四百年,天子出了多少?有过那等真正平庸无为的,江山却是稳固,国泰民安,他也成了百姓口中,史官笔下的明君;有过奋发图强的,却可怜见的被自家兄弟赶下了台,这就是天意。”

  “先帝平庸了一辈子被人称作明君,是因为用对了一个人;陛下自小聪慧,人也勤奋努力,先帝用对的那个人,到了这里却变成了用错了一个人,为人所质疑。”崔远道叹了口气,“真是难说的紧,就如我等世族所谓的改朝换代不倒,那也是每行一步,如履薄冰,步步不错换来的。”

  先帝平庸无为,重用了陈善,自此安民乱,除谋逆,平西南,作为先帝麾下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先帝给了陈善很大的权利,陈善也借此权利,谋出了自己的今日。安民乱、除谋逆、平西南这些政绩算在了先帝的头上,那么如今陈善自己成了自己曾征讨的谋逆之人,这祸乱自然就落到了陛下的头上。

  “谋逆?”王翰之轻哂,“什么叫谋逆?还要看胜者是谁。”世人从来听得都是胜者言,而不会去听一个败者的道理。

  有问鼎天下之能为什么不搏一把?自古改朝换代,不都是如此能者居之么?崔王谢三家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错。

  “原本老夫并不看好陛下,但如今看来陛下被逼急了,还是有几分魄力的。”谢纠轻哂,“眼下我等在长安静待便是,若是陛下当真用对了人,想必不久之后,就能见到咱们的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了。”

  “太子归来,长安恐怕也要有人心神不宁了。”

  “老子的位子还没坐稳,小的就开始惦记了。不过也是,这个位子,天下有多少人不眼红的?”

  “我等静待就是,等到有朝一日风起云涌,那就没有可静待的时候了。”

  ……

  夜深了,客人没有逗留的打算,从阁楼上下来之后,一阵客套的问礼过后就离开了。

  王翰之站在阁楼前,看着夜色笼罩下的王家祖宅,路杖上的灯笼每隔一段路便有一个,在黑夜里发出蒙蒙的光泽,照亮了夜路。

  黑夜里昏黄的灯光总让他很容易的便能想到一个人。

  一个女孩子,那时候才十三岁,还不到十四岁,豆蔻年华,手里提着一盏六角宫灯,在长安城的夜里行走。六角宫灯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被拉长的人影也随着宫灯摇曳出一片阴影。女孩子神色沉静,眼神坚毅,有时候走在热闹的黄天道上,身边行人热闹纷纷,她走在里头,仿佛格格不入;有时候穿行于街头巷尾,无声无息,诡异而神秘。

  他王翰之见过不少修习阴阳十三科的人,有男有女,有厉害的也有平庸的。但从没有一人身上有如她一般的气息,整个人就如同她所学的阴阳十三科一样诡异莫测。

  她身上有一种难言的独行感,不是说她真的孤身一人,王翰之远远见过,她与她的家人们,他们的感情不似作假,融入其中没有半点违和。而是她做事时不同于寻常人的办法与有时一人独自站在路边的情形,总能让他想到孤独二字,仿佛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事实上这两个凭空出现的怪人,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但是……两个,反而让他有些疑惑了。不过不管如何,是不是她,答案很快就会知道的。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就有一种人,不管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恰如灼灼明珠,难掩锋芒。

  ……

  多数时候,赶车的都是他。裴宗之看了眼一旁的女孩子,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抓着一把树叶玩着。

  这一次,女孩子没有如以往一样不说话,而是开口了:“前方天罗地网,有什么要准备的么?”

  “准备什么?”裴宗之诧异的看着她。

  女孩子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再往前出了西南府,要动兵拦截恐怕就很难了,我若是钟黎,定然会布下狠手,所以我们要不要商量一下,再像原先那样你我各顾各的,必然不行。”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那你准备如何?”

  “先存个侥幸问一问吧!”她说道,取了些水,将脸上易容的事物擦去了大半,又伸手把一旁裴宗之头上的斗笠压低了一些,拉住了马车,而后马鞭一甩,拦住了前路过来的几个行人。

  “小哥,我问一问,我要去肃州。前方核对路引离开西南的人多不多?有没有在排队?今日能及时到达肃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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