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封低头瞅了眼,勾了勾唇角,却没问她纸条的事。
虽然卫封早有心理准备,周太守家那个环境下,出来的姑娘定不能简单了。但就周丽质的表现,还是让卫封惊讶。
卫封对她倒不是有多欣赏,纯粹的,是他看周丽质也是个狠的。
从嫡女到小妾,说是从天上掉到泥里都不为过。
可周丽质竟然就这么淡定接受,接下来的行为举止,完全是小妾标准,对于克尽本份的人,卫封不吝啬地给了周丽质一个微笑。
卫封长得虽不是顶好,但刚毅有型,平时又总是冷着脸。
没意外的,他这么一笑,撞进周丽质的眼里,便就如冰销雪化,春暖花开一般。小心脏像是有头斗牛,“砰砰”乱蹦跶。
周丽质一脸娇羞地低下头,红云便就在周丽质的两颊,快速地晕染开来。
卫封对周丽质的反应,十分满意,笑意便就更深了,说话的语气,也是缓慢而带着商量:
“我也不多说,老夫人是个什么脾气,相信你已经了解了。”
虽然卫封的话有些突兀,周丽质却反应飞快,她自不会放过,给她认为的婆婆穿小鞋的机会。
周丽质低低的声音,慢声慢语地说:
“老夫人为了将军吃过苦,所以将军理应多包涵着些。也可能将军接触得少,才会不了解这些。
妾在娘家,家里婆子多,所以十分的清楚她们,她们一惯是那种样的。”
和着正经夫人,那是没法子比的。能为了针尖大的好处,撒泼打滚地与人争吵,带出去也是丢人。
卫封像是没听出来,周丽质话里的言外之意,一脸为周丽质识大体,而感到欣慰地笑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一个孝字压着,再是一句重话不能说的。好在你识大体,知道体谅我,我心甚慰。”
周丽质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噎得她差点儿没呛着。那老婆子死劲磋磨我,我体谅个屁!周丽质差点儿气得骂人。
她刚说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吗?亏了她爹还觉得这人不一般,原来是个傻子!
虽然周丽质善于伪装,但眼里抑制不住地,往外冒着的火,让卫封笑得就越发地真诚,声音也越发的温柔:
“你也别生气,老夫人对你,已经算得上是不错的了。别的你或许不知道,但我府上的邓姑娘,上回四姑娘还见过的,你应该听说过吧?”
周丽质怔愣一下,说实话,她还真将邓玉给忘了。
她先前,还以着自己是贵女而沾沾自喜,邓玉那的出身也不比她差。周丽质笑得有些勉强:
“将军不提,妾倒是一时没想起来,敢问将军,邓姐姐怎么了?妾恍惚听四姐说,她被看管起来了?”
卫封摇头叹气,满脸无奈地说:
“何止?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老夫人不喜欢她也就算了,竟是容不下,去漠下也不过个把月时间,她竟就成了歌伎,老夫人口口声声说,要将她送人。”
周丽质目瞪口呆半晌,方才讷讷地开口说:
“邓姑娘与着将军,可是共患难的情谊,自与别人不一样的,难道就没为邓姑娘求个情?再说,邓姑娘也算不得将军家奴吧?”
卫封一时没出声,只似笑非笑地瞅了周丽质半晌。但意思,也足够周丽质看明白的了。
邓玉身世,要往好听了说,出身高贵,一方镇守之女。可说白了,不过是国破家亡,飘落江湖的浮萍。
说是共过患难,不过是于乱世之中,依着人卫封活命而已。
整个柳城都是卫封的,那邓玉是不是家奴,其实是没多大分别。
既得了卫封的庇护,老夫人要真铁了心,拿邓玉送人,邓玉还真就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就好比她周丽质,其实也是一样,还没离开云城呢,她就已经不是太守之女了。
若真回柳城,老夫人瞅着便就十分昏聩,卫封又是个愚孝的,她也不可能的,因着一点儿小事,便就求助于娘家。
周兴此时,正全力拉拢卫封,哪儿能有那时间,分出神来看顾于她?
不管周丽质如何心思翻腾,卫封在沉默后,便就开口笑言:
“你前两天才坑过她,你就听我的劝,趁着人还在云城,顾虑着周太守,我估计着,老夫人也不能太过分,你就让她出出气吧!”
周丽质心下不甘,可又无能为力,也只得做出凄切状,泪光点点地瞅着卫封说:“妾都听将军的。”
卫封低头,似是瞅了眼那纸条,说:
“你若无心接,他又如何能送到你的手上?往后这种小心思,还是收了吧。刚你不也说了,你府上那些婆子,惯会如此。”
说着话,卫封突然一笑,可那眼里却十分冰冷:
“老夫人在别人家里,做婆子也许多年,这种小手段,你说,她是不是了若指掌?”
呵,竟敢上他这儿,明着面地笑话起人来,还真当他是泥捏的,还是真当她自己魅力无边?
卫封瞅向周丽质的眼睛里,可谓是冷得能冻死个人。
周丽质便就是一肚子的小心思,此时也全都不敢往外冒了,从卫封哪儿出去的时候,更是吓得嘴唇发白。
这还在云城呢,她过得,就是这种生活,那明儿跟着他们回了柳城,那她还有好日子过?
周丽质紧攥着拳头,边回自己屋,边暗暗盘算着。她原以为是邓玉蠢,现在看来,问题出在卫封身上。
跑她是跑不了了,一来她得顾虑她娘,再来,这乱世,她又能跑哪儿去呢?
而卫封呢,想起刚刚,卫封那一笑,周丽质的心脏,便就又忍不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对着除了护卫,已经没其他人的走廊通道,周丽质扯出一抹诡异笑容来。
若是老夫人死在了云城……
回她屋里取茶叶,那两婆子,均在屋里等着她。一如先前那般,并不给周丽质难堪。
这两婆子,一个姓柳,一个姓吴。
见周丽质回来,便就都迎过来,柳婆子先说:“今儿怎么样?老夫人有没有再发火,难为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