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洞内亮了灯后花长老道,“现在可以了!”
之后,一行几人才进了黑洞,仍走过了漫长而漆黑的一段路才到了永夜宫。傅生记得在半日山外时不过午前,而进了永夜宫,已是暮色黄昏。傅生确信其间并没有耗费那么长时间。
踏入永夜宫之后,傅生没有理会荆不夜的安置问题,所有事她都安心让花长老去安排了,她回了自己的住处歇息。
夜色很快降临,傅生正在练功,忽然听到轻重缓急把握得极明显的敲门声。
傅生感觉不是花长老,便问,“谁?”
“师傅,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荆不夜的声音,傅生略慌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进来吧!”她拿起身边面具又戴上,开门见是他独身一人立在门外,月光将人影画在了她面上,傅生不禁怨道,“你长途奔波一定很累了,不好好休息来找我做什么?有事?”
傅生说完便转身折回房内,荆不夜在后面定看了她半晌才跟上,并说到,“师傅,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好,说吧!”傅生回到榻上坐下,随便摆了下手,让荆不夜也坐下说话。
荆不夜看着她,半晌后也没有落座,却屈膝跪下了。
傅生微皱眉,“有事就直说!”
“师傅,不夜想问,是您让花长老带走了傅姑娘吗?”
傅生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心下略琢磨后道,“是又如何?”
“师傅,我可以问她现在在哪儿吗?”
他是在关心她吗?如今他何必假装?傅生有意为难道,“你大老远的回来,特意来见师傅是为了问一个无关的女人吗?”
“她并不是无关的人!”
“哦,那她有什么相关?”
“她是……不夜的朋友!”
“朋友?你真待她如朋友?”傅生只觉得讽刺,当夜荆不夜和花长老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此时表现得倒像对她是情深义重。
“师傅——无论她是谁,不夜可以请求您放过她吗?”
“你求我就要放过她吗?你这么快忘记了她是我的什么人了?”依照当初花长老所言,荆不夜是把她当成了他师傅的仇人,既然如此,身为他的师傅又怎么可能放过她?“我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依照花长老所言,荆不夜和她是一样的恩仇分明,而身为她徒弟的荆不夜应该很清楚她这一点,也该知道,若她真是他师傅的仇人,只要她落进他师傅手里就断无活路!想起曾经他们的相种种,也想到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是他师傅的仇人,他一直在骗她,而她还真的被他骗得团团转,甚至对他有了不同别人的真心对待,她平生最恨有人骗她,偏她却下不了手杀他,而这更让她无法释怀,心中不由急怒。
“荆不夜,你若真那么在乎那个女人的死活,那你就自己去找到她,若你能从我手下将她救走,我就成全你,饶她一条生路!”这点她知道他绝对做不到!
“师傅——”
“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傅生怒吼道,“滚!”说完,手一拂,一道掌风就将荆不夜打出了门,再一收手,将门拉回关闭,隔绝了房内与房外。
“师傅——”
傅生虽然人在屋内,看不见屋外的情形,但却知道荆不夜一直不曾离开,她憋着一口气当不知道一样,但心下越来越烦乱。
直到,敲门声再度响起,并传来花长老的声音,“门主,属下可否打搅?”
傅生原本以为荆不夜还敢来敲门,正想出口斥骂,却听到是花长老,只得忍着满腹怒气道,“进来吧!”
傅生假装平静地在盘坐练功,花长老推门而入,走到傅生面前低声询问,“门主打算让少门主跪到什么时候?门内有客,不好这样丢自己的脸吧?”
“我让他滚了,他自己赖着不走,我能怎么办?”傅生没忍住恼怒。她以为荆不夜就站在门外反思,没想到他爱跪着!
“门主在生少门主的气?”花长老又问,“他才回来,做什么事惹你了?”
“我们师徒的事,和你无关!”傅生瞪着花长老道。
花长老微微一笑,“是。只是,门主,对面楼住着少门主的朋友,他就这样跪在外面确实不好,不如我打发他回去吧!看他留在这里也是碍你的眼睛!”
“好啊!你去吧!”
花长老看着傅生又是一笑,之后便转身出门去了,劝说了一阵,最终以让荆不夜不要打扰他师傅的休息为由让荆不夜离开了。
听到屋外荆不夜走开了,傅生暗自松了一口气,堵在胸口的怒火也去掉了大半。
花长老很快又回过头来到傅生面前,面对仍盘坐着没动过的傅生再度开口道,“我刚刚之前见过柳意了!”
“哦?”柳意是花长老安排在荆不夜身边的傅生还记得,柳意回来肯定会跟花长老汇报一下一路的情况,傅生以为这种小事花长老根本没必要和她说。
“柳意是我有意安排在少门主身边的,按你的要求,派人盯着少门主!”
“嗯?”傅生不禁有些奇怪,身为荆不夜的师傅她派人跟随是盯他而不是保护他吗?
“如今我觉得这个安排是对的,因为柳意跟我说了一些事!”
“什么事?”
“关于你和少门主的事!”
“我和他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花长老看着她目光深沉,“若是门主的私事属下自然不能置喙,不过此事也攸关不夜门。属下敢问门主,你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恢复记忆的迹象吗?”
“没有!”她虽然这段时间按捺住了自己,但仍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尽早找回自己的记忆,而且经由花长老这么一提,那种心情一时更急切了,因为她现在最想知道一件事,就是自己到底是不是荆不夜的师傅!
“那么,我帮门主想了办法,也许有用!”
“什么办法?”
“门主过会儿来万卷阁吧!”花长老诚恳道,“这地方门主知道吧?”
“知道!”傅生之前略看了下不夜门各处的分布。
“我先过去,在那边等候门主大驾!”
“好!你去吧!”
等花长老走后,傅生沉思了片刻,她仍对花长老存了一丝戒心,但她又想了想,凭花长老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暗器不弱,但傅生不以为自己不能应对。
傅生最终来了万卷楼,此时楼内灯火已寂,四下也无人,和寻常时候有人看守不同,傅生不由得略提了戒心,飞身上了楼。
傅生推开二楼的窗户跳进屋内,除了隐约透窗落下的月光,屋内一片黑暗,花长老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门主这些年似乎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妖魔鬼怪之类的,所以万卷阁收藏了各种光怪陆离的书本。另外不夜门所有案卷也存放在此,许多关于不夜门的事都藏在这里。”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傅生问。
噗地一声,火苗突然不经意地在傅生眼前窜出,傅生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火光中突然映出的花长老的脸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她忽而一笑登时更骇人了。
“这里所有的书卷都经过你的手,你每次来不夜门,最爱的就是这里看各种书卷!”
“哦?”傅生压制住胸中莫名的激动,装作平常地拿了一卷书,正要打开。
“你知道吗,我自认是最了解你的人。”花长老转身去点燃了一盏油灯。
傅生一愣,“我们那么熟?”
“因为只有敌人才最了解敌人!”
“我们是敌人?”这话让傅生一时难解。敌人还能是她们这样的关系?
“我以为认错任何人都不会认错你,但这次我也有点怀疑了!”
“怀疑你认错人了?”
“不,我相信我没认错!”花长老定定看着傅生,“所以我想证明!”
“怎么证明?”
花长老半晌没有说话,却秉着油灯往书阁更里面走去,傅生也没来得及看手中卷,便放下了跟上了她。
“你知道吗,傅青竹是个死人?”
“死人?”那她是什么?
花长老笑了一声,仍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
傅生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别说一句藏一句!”她没什么耐心和她耗。
花长老幽幽道,“傅青竹死了一次。”
“怎么死的?”
“她死得很惨,就算身为敌人我也不禁为她感到同情和悲哀。”
“多惨?”
花长老走到往楼下的楼梯口才转过身来,放在她后侧的灯火将她的影子放得极大,黑了傅生眼前的一片。
花长老靠着楼梯的扶手,瞧着傅生勾唇笑问,“你很想知道傅青竹是怎么死的吗?”
傅生已经有些气恼地瞪着她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别卖关子!”
“把面具摘下来吧!”
傅生按照她说的摘下了面具,更为疑惑道,“这是要干什么?”
花长老招了下手,傅生没好气地把面具扔了过去,再催促道,“你别浪费时间!”
花长老微微一笑,“你记得我说你改名傅无颜是因为你自惭无颜苟活,但也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确实曾没有脸!”花长老突然手一扬,油灯往傅生泼洒过来,傅生急忙闪身退避,但油灯的油还是倾翻在她脚边,瞬间轰地燃烧了起来,并迅速窜开。
“哼!”花长老手将楼梯扶手一摇,一阵风过,火势仿佛瞬间得到了滋养般蔓延至整间屋。
“你……”傅生怒扬眉恨瞪。但是她的身体一直动也没动一分,已经完全被火苗包围了起来。她的心跳得极快,几乎撞痛了胸腔,可全身像是被抽空了骨,四肢软绵得没有一丝力气。
“你怕火是吗?傅青竹也怕,因为她曾被人用铁链锁在柱上烧死!”
“咳咳……”傅生被黑烟呛得难受,火烤得皮肤绷紧得刺疼,这种感觉,和梦里似乎有些像……所以这说明她就是傅青竹吗?
“我说过,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有些事对你而言是不该忘不能忘的,忘记了不如让你死!如果你是傅青竹,这火烧不死你,如果你被烧死了,说明你不是她!”花长老说完,悄然从楼梯退走了。
傅生此时满眼都是火光,脑中充斥着各种声音,却已经完全忘了去注意花长老的离开。火并没有烧到她身上,但似乎已经烧毁了她的灵魂,她被剥噬了全部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