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荆不夜朝着榻走了过去,榻上有之前给月儿盖过的被子,他正好合用。
傅青竹正狐疑他的动向,荆不夜先道,“你才醒来,还是好好休息吧!”他刚刚不过是逗着她玩,也没真想要和她欢好。
“那你呢?”傅青竹有些猜到了他的动向了。
荆不夜回头给了她温柔一笑,“我去榻上休息会儿,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足!”
说完,荆不夜很随意地往榻上一躺下,拉开被子盖住半截身子就闭眼要睡了。
傅青竹看着他的态势,略担忧地皱眉。他都不好好盖被子吗?他现在不会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吧?这么大个人了,反而越让人不放心了!
“你……来床上睡吧。”傅青竹不禁提说道。
荆不夜扭头望向她,“你不怕我饿狼扑羊吗?”
“我相信你!”
“你这个相信倒是让我好生为难!”话虽说着,荆不夜还是睁眼起来抱着被子来了床这边。
荆不夜上了床,又很利落地盖上被子一躺倒,闭上眼,傅青竹替他理了理被子,他睁眼望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又闭上了,很快就呼吸平稳入了睡梦。
傅青竹看他如此快就睡熟了,不由感念他这些日子照顾她恐怕真是累着了,不禁又反省自己,她方才是不是该由着他?但她忽然转念一想,既然他这么累,为什么之前还想要她?真是年轻不懂事!
傅青竹瞪了荆不夜一眼,小声骂道,“不知节制,也不怕真死在床上!”
荆不夜确实睡得很沉,自然没听见她的声音。
傅青竹看着他睡着的模样不禁又笑了。他能这样地挨在她身边原本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哪怕梦里也难,因为她素来极少做梦,也不能做主自己会梦见什么,如今他真切地就在她身边却反而如梦里了。她不自禁欣喜,但欣喜过后她忽而又莫名生了些悲伤——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如此靠近了,等他离开不夜门,吃了忘情丹,也许真会将她忘记,以后即便再见也不是相识的人了。
傅青竹痴痴地望着荆不夜的睡容半晌,缓缓地滑下身体也躺了下来,偎依着他。“不夜,你以后要好好的。”只要他以后能快活幸福些,其余的都无所谓。
傅青竹原本没想要睡觉,但偎依在荆不夜身旁她模模糊糊竟然睡了过去……
天顶黑云堆积,仿佛一座黑山要往下压下来。她望着那黑云,心中无限愤怒与怨恨。
惊雷四起,狂风大作,地动山也摇,她的身体也站不稳,是凭着手中武器插入地面才稳住了位置。
她的身体其实很累,但凭着一股决然的气势,她提起一口气,离地而起,仿佛像是一只逆风飞翔的鸟,似乎迎着天顶那团黑云以全部力量冲击而去。
“我杀了你!”
她嘶吼出来的声音让她自己觉得自己应该是气疯了!不过她却并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只是心底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似乎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一道火光降下烧红了整个天,从上而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击落。她浑身仿佛被重物碾压而过,没有一处不疼,体内的气力完全被抽空,她如同断翅的鸟直线下坠,此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手中拿着一样自己并不惯用的武器,并不是寻常的刀剑,而是一根长金戟。
忽然,她感觉背后被一股力量撑住了,接着后背被拦接住了,她下落的趋势缓慢了些,同时一只手握住了她握住的那根散发金光的木杖。
待平稳落地,她才扭头一看,不是别人,是她熟悉的面目,“不夜?”
他并没有看她,望着天顶沉声道,“你疯了吗?你明明知道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
“我一定要杀了他!”她忿忿不平。
“好。那我陪你!”
她惊愕看着他,正寻思要劝说,忽然发觉他面上冒出了奇怪的东西,那是鳞片一样的东西,泛着光,再不由自主地往下一看……
“不夜——”你怎么了还未及问。
“青儿?”
眼前豁然开朗,不是那黑压压的天地,是迷迷蒙蒙的屋内的灯火,“我……”刚刚是做梦吗?
“你做噩梦了?”荆不夜问。
傅青竹看到荆不夜关切地脸,不自禁出手抚上他的脸,并没有那奇怪的鳞,半晌后她喃喃道,“我很少做梦,但刚刚我确实是做梦了。”
“你刚刚叫了我,你的梦里有我?”他询道。
她点头。
“梦见什么?”
“梦见你变成了妖怪。”
荆不夜轻笑了一声,轻揉她的头道,“我现在本来就是妖!”
傅青竹摇头,“梦见你好像变得和我一样了。”
“和你一样?我变成女人了?”荆不夜不禁笑了笑,安慰道,“只是做梦而已。”
“我说过,我其实很少做梦!”所以她做的每个梦她都记得。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很少不是不做梦。你以前做过些什么梦?”荆不夜想岔开她的心思。
傅青竹回想了一下,“我失忆的时候不少时间梦见自己被火烧无法逃脱,那是我当年的记忆!”
荆不夜点了点头,“这很正常!”也许那是她在在努力找回自己记忆的投射。
“我还梦见过……一片火海,血流成河,血河里飘着很多闪闪发亮的东西,就像是……鱼鳞,很多,汇成了银河。”那是离开无忧岛的时候梦见的,那场面令她触目惊心,所以她的印象极为深刻,但也因为如此,她几乎不敢去回想这个梦,此时想来也不由得全身冒汗。不知为何,联系这次的梦她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看到她有些紧张的模样,荆不夜搂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只是梦罢了!也许是你那时候太累了。”他本意是想让她从方才的噩梦抽离,但似乎又让她陷入了另一个噩梦。
傅青竹自觉她不该沉溺在虚幻可怕的梦中,也察觉了荆不夜的用心,便又说到,“我还梦见过和你有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很美好的梦,她回想那个梦,心底那种不安就消散了不少。
荆不夜略吃惊了一下,“我和你的孩子?”她会做这样的梦?
傅青竹愿意去回想这个梦,即便那幸福得很假。她微笑着继续说到,“那个梦里我们的孩子已经不小了,你也在,不过我没看见你的样子,也许我们都已经老了,梦里的我好像已不便于行,需要人在旁照顾。”
“你……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当然喜欢。”
“如果……”他们有孩子……她也一定会很喜欢的是吧!
“如果有机会,我并非不愿意生下你和我的孩子。”现在她也愿意生下他的孩子,但那是梦而已,她的身子这方面似乎不太对,也许是无法生育的。
“对了,梦里我们孩子的名字叫夜儿。”傅青竹又补充道。这个名字很奇怪。
“我叫不夜,我们真有孩子怎么能叫夜儿?”
“所以,你说得对,只是梦而已!”
“是,只是梦。”他不无遗憾。
傅青竹感觉到他怅然的心情,鬼使神差般地抓住他的衣袖,“你真的想要我吗?”
“你如果愿意——”
“我现在其实挺想要个孩子,我和你的孩子!”
荆不夜神情微凝,注视着她,看着她撑起身缓缓靠近他,轻碰他的嘴唇,听着她细语,“如果以后我真有孩子了,就叫他夜儿吧!”她浅浅轻轻地不断亲吻他,并不重,像是一根羽毛落在他心湖搅动,撩动微波。
“人活于世,总会有遗憾和后悔,人世的趣味便在于一切事的未知,你现在的每个选择都无法确定日后会不会有什么遗憾和后悔,做了后悔和没做后悔,只看你怎么选择。”
那位胡前辈在他离开太子府前说的这些话是都有意味吗?如他之前考虑,如果他和她有了孩子,也许这个孩子会让他们之间平添更多为难,但是……
“做了后悔和没做后悔,我的话当然选前者啊!荆兄弟你啊……最缺少的就是这点年轻人的冲动,什么事都考虑好再行动,尤其你总爱将别人也都考虑好,你的顾虑太多,这是你的优点,但什么事都顾虑周全了是不可能的!”
“也许你该偶尔试试按照自己心里的冲动行事,也许你会发现那也并不那么坏!”
也许他是可以试试按照卫道说的来一次!此时他是想和他最深爱的女人尽欢一曲的。荆不夜抓住傅青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轻轻绵绵地回吻了她一次。
“青儿,如果真有了孩子,你不会后悔吗?”
“现在不会,将来就将来再说吧!”她活到现在只了结过人的性命,从来没有创造过生命,如果有机会她倒是有些期待。如果他们真的可以有孩子,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等他离开后,两人将不再相关,即便她有了两人的孩子也不会让他痛苦。
她说过她恐怕是不能怀孕的,所以她会说出愿意生下他们的孩子这话到底是否有因此的不忌惮他不清楚,但他觉得她既然说出来就不会没有一点真心。
“青儿,你是个让人很难招架的女人!”
傅青竹双手勾住他的颈项交叠,眉眼轻媚,唇角微弯,“除了你,估计也没什么人把我当一个女人看。”
“石庄主他不是喜欢你吗?”
“你吃醋吗?他现在已经成亲了!而且我又不傻,你比他好!”傅青竹最后的评断是真心话,但也是为了安抚荆不夜才说的。
“那他和谁成亲的?”
“花满蹊,就是你知道的花长老。”
荆不夜寻思了片刻,“你是故意这么安排报复他的吗?你还记当初的仇?”
“算是。”
荆不夜捏了下她的鼻头,笑道,“我如果也一样得罪你了你要怎么处置?”
“那看什么程度了,轻点我可以饶了你,过了……也许你比他更惨!”
“真是不能惹的女人!”荆不夜又重重地吻了她一下。
“是啊!那你还敢惹我吗?”她俏望着他。
荆不夜没有回答,只是倾身压下——
自有浓情不可说,化为雨露润芳泽;纷摇花娇不曾住,巫山云绕几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