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早理解了他师傅的用心,但对这崖底的记忆始终并不好,所以面上越发凝重。到底后他没有多停滞便顺着崖边开始寻找。没走两步他就看到被压断的草木,他从那里往山崖上看了一眼,也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痕迹,不由得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荆不夜顺着地上的压痕往低处走,没走多远就看到一身脏污靠在一块大石上的人。
“傅姑娘?”
傅青竹原本是闭着眼的,荆不夜一出声她就蓦然睁开了眼,而后她只瞥了荆不夜一眼,也不回应他,却一手着地,要往前爬的样子。
“傅姑娘?”荆不夜见状皱起了眉头,几步到了她身边,她仍不理他,还很努力在爬!
“你还在干什么?”荆不夜伸手抓住她一只手臂,想将她拉起来。
“啊——”左手被荆不夜一抓,傅青竹立刻痛叫了出来。
荆不夜立刻松开了手,关切地问,“你受伤了?”
“管你什么事?”傅青竹怒气冲冲地朝着荆不夜吼道。她忽视了这山崖已经多年没有人上下,所以石头上滋养了不少青苔,而她就因此不小心脚下打滑摔了下来,摔伤了手腿,并摔得险些晕过去,也因此耽搁了时间,才导致这么快就被荆不夜找到了。越想傅青竹心底就越是恼火,对眼前的荆不夜就越含怨气。
之前看到山崖上折断的树枝,荆不夜就想到她可能从山崖上掉下来了,联想之前他在上面听到过奇怪的声音,或许那就是她掉下来时候的叫声也不一定。
荆不夜思索这会儿,发现傅青竹又继续爬了,像虫子一样一点点挪着,之前被他抓了一把便引发她痛叫的手她竟然也强用上了。
“你都这个样子还想做什么?”荆不夜语气有些急了。
“逃走啊!”他不是都看到了吗,难道看不出来?
傅青竹说得理直气壮,竟让荆不夜一时无言了,好片刻之后,荆不夜才又找回话说,“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傅青竹一时气愤道,“被你控制在手里,我还不如死!”
荆不夜心中微吓,又更生气了,“我根本没有要杀你,但你方才一个不好,你或许已经死了!”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愿意!”傅青竹扭头死瞪着他。
荆不夜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傅青竹也觉得和他这么对峙累了,转身去又打算故态复萌,荆不夜突然蹲下身,将手中火把往石缝里一插,腾出两只手来利落将她从地上抱起了起来!
突然脱离地面的傅青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大叫,“你放开我!放开——”用没伤到的手朝着荆不夜身上又是抓又是打,一只脚也乱踢。
任凭她怎么折腾,荆不夜丝毫没有要松手放下她的意味。
荆不夜对她的举动完全不理不顾,傅青竹就越是感到自己的无力,也就越恼,脑子很快气昏。
“荆不夜!你这混账东西!”都是因为他!
莫名骂出声的同时傅青竹啪地一巴掌打在了荆不夜面上,那声音太响,以至于傅青竹自己都被惊吓得怔住了。
荆不夜也在那一巴掌后暂时停下了,目光深凝地落在了傅青竹面上。
“我……”傅青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觉得自己没必要道歉,也拉不下脸,但又有些亏心,故而话哽在喉头无法吐出。
傅青竹没说出话来,荆不夜也没吭声,相对沉默了片刻后他抱着傅青竹继续往山崖走去。
到了崖壁面前了,荆不夜才开口道,“抱住我!”。
傅青竹没出声,但用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荆不夜腾出一只手抱着她,脚下一踹,火把飞了起来,他一只手再接拿住了火把,跟着抱着她迈开步往山崖回去。
荆不夜单手抱着傅青竹,腾出了一只手,紧接着纵身而起,一瞬间便到了上面。
“哥哥——”
荆不夜将手中火把递向珠儿,珠儿立刻会意,伸出双手接了过去。
“灭掉就行了!”
“好!”
珠儿的声音让傅青竹从荆不夜怀里抬起了头,侧过视线正好对上珠儿状似疑惑又似担忧的眼神。
“傅姐姐,你没事吧?”珠儿问她。
傅青竹没有回应,并且收回了视线,同时也收回了抱住荆不夜脖子的手。
傅青竹收手的同时荆不夜换成双手抱住她,由始至终也未发一言,紧接着抱着傅青竹朝屋内走,穿过浴房后回到前院再进了他房里,将她放到一张椅子上。
珠儿已经处理好了火把跟了过来,站在门口没进,巴巴地望着屋内气氛古怪的两人。
荆不夜放下傅青竹后不置一语便转身出了房,傅青竹闷声不响一动也不动地坐着,直到荆不夜再度出现了。
荆不夜端了一盆热水来,里面飘着一根白帕。
傅青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
仍旧是沉默着的,荆不夜将水盆放在傅青竹身旁的案上,捞起水中的帕子,半拧干了水后拿那帕子覆上傅青竹的脸。
荆不夜的动作很轻柔,几乎让傅青竹觉得自己是被他呵护保养的玉石娃娃,而不是他手上一个被控制的俘虏。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会儿来装什么好人?傅青竹憋不住出声道,“我可以自己来!”
荆不夜根本理都不理会,继续替她擦拭着面上的泥水脏污。
他这是生气了?傅青竹这样猜想着,朝着荆不夜望去,见荆不夜竟面无表情。真的是生气了,气她逃跑吗?难道她不该跑吗?这样想了,傅青竹就越发觉得自己根本没错,而对荆不夜生气了这件事她反而更有了怨气。
“你气什么?该生气的是我好吗?”
荆不夜仍没回应她,傅青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也就不再说话了,但她清楚地觉得荆不夜一直都是十分生气,他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他生气,才知道他一生气就成了闷葫芦。
荆不夜沉默着替她擦了脸,擦了手,之后检查了她受伤的手脚。
心下庆幸着她还好只是关节错位!面上却保持着无表情的荆不夜先握住她的手,啪地一声……
“啊——好疼!”傅青竹受不住疼叫出了声。虽然只是一瞬的疼痛,但傅青竹心底对荆不夜怨气更深了。
荆不夜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凝,仍没出声,接着蹲下身再抓起她的脚,又是同样的手法。
傅青竹再次痛得叫了一声,眼冒泪花,忍不住忿恨地用没伤的那只脚踢了荆不夜一脚。
荆不夜没预防被踢得后坐于地,傅青竹也略是愣了一下,她没预料到他竟然会挡不住。
傅青竹心底莫名有些愧,但不愿意认错,嘴硬地反而怪责荆不夜道,“你怎么这么没用?”
荆不夜仍没说话,很快起了身。端着已经脏污了的一盆水走了。
再不久,荆不夜又端来了一盆清水,就放在傅青竹眼面前,也不说,跟着再往内间卧室去了一趟,拿了一叠干净衣物再放在傅青竹伸手和及的旁边。
最后,荆不夜转身就要离开。
“喂,荆不夜,你什么意思?”傅青竹叫道。他这一生气,是打算就一直闷下去不和她说一句话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小气?
荆不夜站住,回过头道,“你身上其余的地方自己清洗一下。”
“这个呢?”傅青竹指着旁边的衣物问。
“把你身上的衣服换掉!”
傅青竹皱眉道,“你穿过的衣服我才不穿!”
“那是我没穿过的!”
“你的我都不要!”
荆不夜凝目深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走了,顺便带上了门。
“喂,荆不夜?”傅青竹恼得拍桌子叫了一声,荆不夜根本没理会。
无处可发泄的傅青竹闷着气了许久,最终还是因为觉得身上确实难受,所以就脱了湿衣服拿了毛巾擦拭身体,擦干净了,换上了荆不夜准备的干净衣物。
上了身了,傅青竹才发现荆不夜的衣服对她而言太过宽松,领子直接吊到了胸口。她分明根本穿不了他的衣服。
傅青竹按住胸口,对外叫道,“荆不夜,荆不夜——你进来!”
很快,门被推开了,却是是珠儿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傅姐姐有事吗?”珠儿小声地问。
傅青竹一时又恼了,“叫他进来!”
“……哦!”珠儿迟疑了一下才答应了,匆匆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是荆不夜进门来了。
“傅姑娘有事吗?”
“当然有事!”傅青竹松开压在胸口的手,“你看看!你的衣服我根本穿不了!”
荆不夜一见她松手,露出了肩以下便立刻转开了眼,半会儿才开口道,“抱歉,没有合适傅姑娘的衣服!”
“把你师傅的衣服拿一身给我,应该合适!”她自己的衣服当然最合适不过。
“不行!师傅的东西不能随便动!”
荆不夜态度十分坚决,傅青竹恨不得把眼前那盆水送给他,“那你打算就让我穿你的衣服?就这样?”
“只能让傅姑娘暂时先委屈了!”
“你……”傅青竹登时无可奈何,气得说不出话来。
荆不夜这次没再离开,反而目不斜视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傅青竹不自禁抓住衣襟,拿一双眼忿忿地瞪着他。
荆不夜的目光其实一直向着正前方高于她的位置,不曾看过她,走近后也有意视线避开了她,出手拿起了她刚刚换下的衣服。
“你住手!”傅青竹一惊,“你要干什么?
“脏了,我帮你洗了!”
“不用!”
“你不是说了我的衣服你穿着不合适吗?”荆不夜正经道,“我尽快帮你洗好烘干,你就能换回来了!”
“行,那你去吧!”傅青竹也懒得在意里面有她贴身穿的抹胸。他不介意要给她洗,她也可以大方些。
荆不夜便拿着她的衣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