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琪的话很重,张雅早已经委屈的要落泪。她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看似坚强的说:“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一直在认真的贯彻一名法医的职责,也一直在告诫自己要那么做。”
王安琪上前,揽住张雅的胳膊,轻声安抚了几句。而后她抬头看向廖琪,她说:“廖琪你说的话太伤人了。张雅她一直都十分努力,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其他人的视线也都在廖琪和张雅身上不停转换着,即便他们并不是法医,但也能明白廖琪的话对张雅有多大触动。就像是一个兢兢业业救死扶伤的医生被同行认为,并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
所有都认为廖琪会强势回应,却不料廖琪微微低下了头,言语轻缓的说道:“我知道……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这么说。我知道张雅是个正直的姑娘,但是她太单纯了。”
听了廖琪的话,张雅有些诧异。单纯么?即便她还没亲身接触过多少案子,但作为一名法医,她看过太多案例。那些案例里,囊括了太多杀人的肮脏动机和丑恶嘴脸。她总觉得自己对这个社会的阴暗面有过诸多了解,但现在却被别人说单纯。
张雅自然是不服气的,但将要说出口的反驳的话却被廖琪一摆手打断了。他面无表情,说道:“说案子吧。”
“我不说。”张雅赌着气,骄纵的说:“你都说了我的是错的,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听你说就是了,刚好也看看我到底错在哪了。”
张雅的态度并不好,廖琪平静的承受着她的愤怒,甚至一直盯着她那双泛红的双眼,毫不退缩。最后摇了摇头,气势突然变得冷厉,说道:“我知道你不服气,赌气任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你不说,那我来说。如果听完,你还认为自己是对的,我接受你的反驳。”
说完,不等张雅有所回应,廖琪转向江阳,让他把阮静雅的案卷调出,并没有走向解剖台,只是用激光笔点在屏幕的现场照片上,沉稳的说:“从勒痕来看,是自缢所留下的痕迹。并且尸身并没有其他伤痕,所以死者是死于机械性窒息无意。也就是,被勒死。”
说到这廖琪故意顿了顿,看向张雅。张雅果然忍不住反驳:“就算勒痕符合自缢的特征,也不能说明阮静雅就是自杀。再说,病理检验里检测出安眠药的成分,该怎么解释?”
既然已经服了安眠药,为什么还要上吊?或者说,既然要上吊,为什么还要服用安眠药。这并不是什么重要问题,却相互矛盾。
廖琪却只是说道:“毒物检验确实检测出安眠药的成分,但结合药物的半衰期看,阮静雅当时最多也只服用了双倍的量,根本不会致死。但为什么会同时存在这两种行为,除非她亲口说出来,否则没法知道。”
说罢,廖琪看了一眼躺在解剖台上,早已经冰冷了的阮静雅。不等其他人说什么,廖琪似是沉吟道:“或许,我们可以猜测一下。”
“猜测?尸检是靠事实说话的,怎么能猜测?”张雅极其不满的说。但廖琪根本没有理会,而是兀自说了起来。
“阮静雅和男友的感情很深,但无奈豪门难进,却更难出。贫寒子弟想要赢得豪门的肯定,谈何容易啊……所以,哪怕是两人拼尽全力,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面前那座大山所带来的压力。
所以,他们分手了。
那一晚,是他们最后的晚餐。可能是阮静雅,也可能是她的男友,想喝点酒,但是对方拒绝了。他们可能都没有哭,十分甜蜜的回忆着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约会。很有可能,他们吃饭的地方就是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一样的温馨,一样的甜蜜。
但是,他们分手了。
男人把女人送回了家,然后约了几个死党,一醉方休。而女人呢,忍着孤独和痛苦,迟迟不能睡下。即便是她吃了安眠药,也仍然清醒的没有一丝睡意。”
说着说着,廖琪闭上了眼睛。当时的画面仿佛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而他仿佛也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向他讲述着女孩当时的心境。
廖琪的声音悠扬却也悲怆,他一直说着不曾间断。
“她的脑海里都是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欢笑也好,泪水也罢,一步步让她的心变得坚定。但是,那面映照着他们彼此的镜子最终还是破碎了。破镜还能重圆么……或许,那时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其他的人,比如她的父亲、母亲,以及准备让她下嫁的那个男人。
可能很帅,也可能长相平庸;可能很花心,也或许很专一……但他却是能帮助自家事业的人。在她的心里,或许她不过是个牺牲品。
所以,她逃不过生的惩罚,选择了死亡。那根深深勒进脖颈的绳子,以及被阻隔的呼吸,却是让她的心更加宁静。”
廖琪的声音戛然而止,然而四周却是寂静无声。每个人的喉咙中都有些干涩,即便这可能只是廖琪编纂出的故事,但阮静雅的尸体就在这里,难免会让人有诸多感触。
能为爱情付出生命的人有么……有,但是绝对不多。甚至很多都是在故事中。
哪怕是假的,也足以让人动容。
都说爱情就像鬼,只听过没见过……那是因为,见过的人都死在了爱情里。
很凄凉,更现实。
张雅最先从这个症结中挣脱出来,她尽量保持着理智,对廖琪说:“这跟尸检有什么关系?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还原现场。”廖琪淡漠的看了张雅一眼,然后才接着说道:“通过现场所遗留下的痕迹,死者,以及诸多证据,了解死者的内心,以及凶手的内心,从而尽可能的还原出现场经过。这样,才能更好抓住那一丝契机。法医的职责,并非只是对尸体进行各项检查、检验,出一份报告那么简单。我想,书本里也应该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