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自从成亲开府之后,整天就过着混混噩噩的生活,一直到昌盛帝死的这一天,家里的亲信将一个满脸乌青的人带到了他的身边。
他那会儿本是在和清客下棋的,一看到那满脸乌青的人的眼睛,他手上的棋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清客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脏猛然一缩。
因为这个满脸乌青,中了毒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昌盛帝跟前的第一红人冯浥尘,就是他们这些皇子见了他也不得不陪着笑脸的人,如无意外他根本不会这般披头散发,双目无光,满脸全是暮气地望着他。
冯浥尘看着六皇子,就像被乌云遮住了夕阳,明明已经黯淡无光,偏又不甘地拼着性命透出了一点微光,不太亮,却让人不由自由地恐慌。
六皇子朝下人们看一眼,那些服侍的人全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我去帮冯将军请人大夫。”那清客作势亦要退出去。
“不,不要,不能让人知道我来过。”冯浥尘说着,从怀中掏出了玉玺,“圣旨在太极殿……”
他话还没有说完,脑袋已经偏到了一边,拿着玉玺的手却一直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
六皇子却没有接那玉玺,而是沉痛而又坚定地出声道:“不行,我要入宫,父皇肯定是出事了!”
冯浥尘本是昌盛帝最信任的人,如今却变得这般狼狈,那只说明一个问题,他的父皇出事了!
可这个时候入宫,肯定只能凶多吉少!
因为六皇子手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势力。
清客正准备出言相劝,外面响起了沉重的钟声。
“皇上薨!”清客脸上的惊愕更甚,脸上一片惋惜。
昌盛帝这一生,一直轰轰烈烈,可临到死前这事安排的却虎头蛇尾,让人扼腕。
既然能命令人写圣旨,为什么不直接让六皇子做皇上算了!
会出现这种情形,只有一个可能,昌盛帝并非是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到了,而是非正常死亡。
能让一个皇帝非正常死亡,清客的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宫内如今能做到这一步的,唯有崔皇后。
这个女人,年纪不大,手段倒是挺多的。
因为主子整天醉生梦死,所以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混日子,而如今他们这一系就像发现了宝藏的孩童,虽然知道宝藏的好处,却没有能力取来用之。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昌盛帝可以非正常死亡,他最信任的大太监亦狼狈不堪,那圣旨安全吗?
或者换句话该说,被他指定为继承人的六皇子安全吗?
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清客们非常担心,六皇子进了宫,万一被崔皇后一刀给咔嚓了可怎么办?
可皇帝老爹死了,做为儿子的怎么能不入宫守灵?
万一崔皇后狠下心来,直接给安上谋反的罪名将人给杀了呢?
清客犹豫片刻,终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了六皇子。
六皇子冷然笑了起来,“崔家是文臣,又不是武将,那女人除了背后阴人,还能做什么?若她真敢现在动手,本王倒是佩服他们的胆量了。”
清客们犹捏了一把汗。
不过崔皇后这几天一直没动手倒也是真的。可六皇子举荐七皇子去蜀地平乱,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争那个位置是一回事,但做为赵氏的子孙,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周的江山断送在他的眼前。
如今,倒像是专门应证六皇子的话一般,崔皇后果然没有找他的麻烦。
可暂时的按兵不动,并不代表永远的风平浪静,这女人让他去蜀地平乱的时候,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杀机,虽然时间不长,但像他这种生母身份不高,从小在各色眼光中长大的皇子,如何会不明白那眼光意味着什么。
这女人,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而后又想着斩草除根,还一副让他感恩待戴的模样。
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呢?
可六皇子心中清楚,冯浥尘既然会冒死给了他传国玉玺,又特意指出传位圣旨在太极殿,并且符董也这般说过!
可崔皇后不仅拿出了另外一份圣旨,而且还让数人到太极殿匾额上面去看,以证明符董说了假话,为此不惜在太极殿大开杀戒,足以证明这个女人对权力的狂热。
七皇子虽然很爽快地同意了去蜀地,但是却要求在昌盛帝丧事办完之后再起程。
百事孝为先,蜀地山高路远,易守难攻,做为曾经在蜀地参战过的七皇子是深有体会的。
况且,现在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等他带人到蜀地,正是盛夏苦暑,根本不利于攻城。
兄弟俩毕头头是道,将崔皇后给驳了个哑口无言。
若她只是负责协理六宫的皇后,不懂这些也罢了,偏生她想着要效仿吴太后,想着把持政权,结果还刚上任,就自爆其短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很快传得姚相和章相都知道了。
这两人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难道自己这一世英名,要毁在这妇人的手上吗?
做到章相和姚相这个位置,其实已经不再缺什么了,他们唯一看重的就是名声,他们追求的极致是名垂千古。
可再这么下去,估计很快就要遗臭万年了。
姚相不敢得罪崔家和风头正盛的崔皇后,回府之后就开始称病了。
章相一看姚相称病,忽然之间也开始心灰意冷起来。
他和姚相本就是对头,两人差不多斗了大半辈子,如今姚相不来朝了,他也开始觉得朝中琐事太多,让人苦不堪言。
可为了二皇子和女儿的骨肉,他又不得不昧着良心做一个奸妄之臣,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可如今“装病”这一招已经被姚相用过了,他便不敢再用,唯有小心翼翼地苦心经营着手上的权势。
至此,流言纷起。
流传最多的版本就是崔皇后见识浅薄,偏又妄图插手朝政,直接将姚相给气病了。
姚相并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得罪崔皇后,唯有挣扎着去上了朝。
可他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坚持一天之后,第二天一直到了上朝的时辰仍旧没有醒来的迹像,伺候的人摸了一下,才发现人已经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