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总是格外寒冷,王琳芝每天早晨皆是和被窝依依惜别。
其实,起床也不冷,炭是一天到晚烧着的,炕也热乎的。自打她搬到清莲居,这边便用上了地暖,只要一烧起来,整个房间都是热乎的。唯一的不好,就是早起的时候特别口干。
“郡主,公主昨天晚上回来了!”如兰撩开帘子,眉开眼笑地说道。
王琳芝猛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当真!真当是阿娘回来?”
如兰笑容更盛,“是真的,昨晚丑初回来的。得知郡主睡着了,便没有让人告诉您。”
璎珞几个忙开始服侍着王琳芝穿衣、洗漱、梳头……
明明平时要花半个时辰的事情,今天才盏茶的功夫,已经全妥当了。
“走,我们去看阿娘他们去。”
奶娘看了看桌上冷好的温水,无奈地笑着跟了上去,因为她知道,就算现在提醒王琳芝,她也顾不上喝了。
一路行过去,好多下人正在铲积雪,看到王琳芝,皆将工具放了下来,向她行礼。
王琳芝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人,头也不回地小跑着进了清辉院。
才进大门,就听到了阿爹爽朗的笑声,等她进了门,还未来得及看到父母,便被一个小团子给抱住了大腿。
又黑又胖的小团子,穿着大红的羽缎,带着毛绒绒的虎头帽,满脸稚气地抬头望着她,“阿姐,你是不是我阿姐?”
王琳芝只消看他一眼,便无端地生出一种熟悉感,不由笑盈盈的蹲了下来。
“对,我是阿姐。你是我弟弟言哥儿对不对?”
小团子见她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蹭上去照着她的脸“吧唧”就是一口,“看到你比我见到的小娘子都漂亮,我就知道你是我姐了!对了,别叫我言哥儿,要叫谨言,‘谨言慎行’的‘谨言’!”
他一说话,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便笑眯眯地望着王琳芝,可爱极了。
王琳芝心底一片柔软,不由自主地将他抱了起来,“谨言真乖!”
王谨言扎着要下来,“我是爷们儿,阿姐虽然漂亮,但男女授受不亲,也不能抱我!”
王琳芝却抱着舍不得将他往地上放。
这就是她的弟弟,一下子变得这么人小鬼大、出口成章!
“你别被他这些花言巧语骗了!这小子但凡见到小娘子,无论八岁还是八十岁,都说别人长得漂亮!”有人不紧不慢地接话。
王琳芝询声望去,坐在上首穿着紫貂氅衣的可不就是她的阿娘清阳公主,此时她正笑容满面的望着自己。王琳芝的眼睛很快地酸涩起来,不过她却高高地抬起头,硬是将泪意给忍了回去,笑盈盈地扑到了清阳公主的怀里。
“阿娘,我好想你!”
清阳公主摩挲了一下她的头发,“你这孩子……”
都多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粘着自己!
可想到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她忍不住轻轻地将女儿搂在了怀里。
“阿娘这不是回来了!”
“阿姐,羞羞!这么大了还要阿娘抱抱,我都已经可以保护阿娘了呢!”
屋里突兀地响起来王谨言的稚声稚气的声音。
不仅如此,他还一脸严肃地试图将王琳芝往外拉。
“阿娘赶了这么远的路,阿姐过来,小弟安慰你!”
一屋子人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王琳芝本来想憋着不笑的,可实在憋不住,一下子竟然笑呛着了。
余氏忙端了一杯温水,示意琥珀递给了王琳芝。
王琳芝这才想起,自己早起的时候就口渴,但为了来阿娘这里竟然忘记了,这会儿便如遇到水的鱼儿一般,一口气将杯里的水给喝干了。
清阳公主看得直心疼,可是想到女儿如今已经长大,不仅救出了小姑,而且还将丈夫和儿子一起救了回来,而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就是她一个人这么辛辛苦苦地支撑着公主府,看向她的目光便又柔和了几分,“摆膳吧!”
一家人总算又团聚了!
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的说,来日方长。
从今往后,她定然不让女儿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王琳芝趁着摆膳的机会,又给哥嫂、李嬷嬷见了礼。
小薛氏似乎清减了不少,但精神却非常好,似乎有很多话想和王琳芝说,但只握了握她柔荑,“这一天,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谢谢你。”
没想到王家在王皇后被贬为庶人自绫之后,公爹和丈夫被流放还能回来,更没想到王琳芝竟然敢桃代李僵,将“王庶人”光明正大地带往北地。
这一切,几乎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王琳芝朝她笑笑,“自家人,不用客气。”
当时的情形下,无论是清阳公主也好,还是小薛氏也好,根本就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门之祸,可那时候她们只能依着王琳芝将戏往下唱,带着王氏去北地。
可没想到王琳芝竟然真将父兄,从那瘴疠之地给捞了出来。
每当想起这些,小薛氏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王慎远却是满面春风的样子,“阿妹,咱们家里又多了个小娃娃,你做姑姑了!”
经他这么一说,一个打扮得洁净又干练的妇人忙抱着个孩子到了王琳芝面前,温声教导那胖乎乎的小团子道:“叫姑姑!浩哥儿的姑姑!”
那小团子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琳芝便刻,却没有叫她,而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薛氏便解释道:“才刚刚半岁,还不会称呼人。”
王琳芝从奶娘手里,将他接了过去,“浩哥儿乖。”
话未说完,浩哥儿竟然学着王谨言那样,照着王琳芝的脸的吧唧也来了一口。
小薛氏哭笑不得,有心想说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小叔给教坏了,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看来浩哥儿是真的很喜欢姑姑。”
王琳芝倒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呢,我也这么认为!”
可她来之前,根本不知道嫂嫂临行前怀里还揣着一个小团子,要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跟着奔波去北地了。
“嫂嫂清减了不少,可见是照顾阿娘和浩哥儿吃苦了。”
薛清云笑着摇头,“并不曾吃苦,一路上见识各样的新鲜事,还有胡人,可好玩了。”
若是留在京城,天天担心着被流放的公爹和丈夫,她才真的会忧心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