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判断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农村人,其最主要的依据,估计就是手上的老茧。老茧长在五个手指与手掌的之间,同时手指的每一节也有。
甚至有些农活重的人,一生两只手的手掌都长满了老茧,老茧上的皮剥下几层后,都不感觉疼,因为那是死皮。
所以在农村,看一个人一生苦不苦,勤不勤快,都可以从双手上看出来。
基本上从农村走出去的人,手上都有老茧,而且常年不消。
这一点郭去非常确定,前世他在城市里生活了近二十年,手上的老茧,也不过是淡化了一些罢了。
老爷子的手很粗糙,这在郭去的记忆中非常深刻,那代表老爷子一生都在忙碌。
……
看着自己的手掌,数着手上老茧的个数,这是生活给他刻下的痕迹,数着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本乡的废品,已经收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要顺着马路去邻乡收废品。今天算是难得的悠闲时间,只不过也只有一下午而已。
老爷子准备把家里的大肥猪卖一头,因为这才快到十一月了,猪就已经肥了。
肥猪有一点不好,就是天只要一冷下来,它就不怎么吃东西了,不吃东西那就会瘦,这年代的猪还是要肥才赚钱,因为老百姓买去后,都是拿来熬猪油吃。
想着大半年的苦苦养大,不能亏了才是,于是老爷子就让郭去去找屠夫。
在农村,除非是逢年过节,以及各种酒席外,其他时间想要把猪卖出去,那就得找屠夫,也只有他们才会卖猪。
不过由于屠夫少,所以价格却很低,在这方面老百姓很吃亏。
但没办法,不卖出去又不行,因为卖了才有钱,不卖又舍不得自己杀来吃。
老爷子养了大半年的猪,就这样便宜卖了,郭去总觉得不舒服。
说实话,听到老爷子要卖猪的消息,街上的屠夫们都来了好几次了,可是郭去一直没有答应。
而老爷子则觉得可以了,因为屠夫们给的最高价是两块五一斤。
可是郭去不同意,那老爷子也就不说什么了,他现在把家里的大权交给了郭去。
郭去不卖猪是有原因的,如今虽然才九四年,但猪肉价格却是一场一个价。
这里的“场”,是赶场天的场,即赶集。
这一场猪肉价格是三块一斤,下一场说不得就是三块一一斤了,如此短短几十天,价格也稳定在四块左右。
屠夫四块钱一斤卖出去,却是二块五一斤收购的,那其中的利润可谓很大!
郭去不知道还好,知道了,那自然是不愿意,把老爷子辛辛苦苦喂的猪,便宜卖。
此事不关钱的事,或者说有些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
这话,对于生活在人情薄凉的后世的人们来说,好像很矛盾,不过郭去就是这样想的。
虽然几百块钱,也不过是他最近一两天的劳动成果,但却是老爷子的血汗,想想每天都要去割猪草,想想每天都要喂了猪饭后,老爷子自己才舍得吃饭,想想每天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猪,想想人生能有几个大半年时间,想想……
此事,钱已经不是郭去最关心的事情了,就算有人用后世的猪价来买老爷子喂养的肥猪,他也不会卖。
如此看来,郭去是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
然而,不卖又不行,所以他干脆决定自己杀了自己去卖,反正卖野物才过去不久,很多人还是记得他的。
用自己亲自去处理猪,卖猪,扮演一个屠夫的时间,去回报老爷子的血汗,这是郭去觉得最值得的事情。
他好傻啊,明明同样的时间能够赚到更多的钱,他却偏要选择浪费时间。
可是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重视感情的人,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人。
老规矩,先去大伯家叫了大伯,又背了杀猪刀,然后再叫来长江加上老爷子,人勉强是够了。
老爷子年岁最大,负责反扣肥猪肚子上的毛,同时身体压在猪身上,算是辅助。
郭去大伯则用铁钩勾住猪嘴,同时负责杀猪。长江的压力最大,他反扯住猪尾,猪在三人的努力下,完美的被固定在石台阶上,动弹不得。
此时小菁丫头已经被郭去的大伯娘拉进屋里去了,不过她一直在哭,不时说出夹杂着哭声的话来,“不要杀我家猪猪,呜呜~,我不要猪猪死~”
杀猪的那一幕,是肯定不能让丫头见到的,听到丫头的哭声远去,郭去这才把木盆端来。
木盆里装的是一葫芦瓢的水,以及五勺盐,和一把真正的杀猪刀。
见到猪被固定,几人都使尽浑身解数在压制肥猪,郭去急忙把木盆放在离肥猪脖子不远的地方。
郭去大伯一只手反扣住猪鼻子,一只手去拿杀猪刀,把刀抵在猪脖子上后,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以四十五度角插了进去,最终恰好在猪心脏上轻轻划了一下。
刀拔出来时,血也喷涌而出,刚好射到了木盆里。
此时猪开始发狂了,胡乱的摆动着身体,结果老爷子终究是老了,压制不住,猪摆脱了三人的压制,跑出去十几米,这才因供血不足而倒地不起,但猪蹄依旧在胡乱蹬着,脖子上的刀口有血泡冒出。
三人在猪挣脱压制后,就坐在了地上,大声的喘着粗气,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精疲力竭了。
休息够了,猪也死透了,三人这才把猪拖到安放在地上的灶锅上。
这里杀猪前,总会先在地上挖出一个灶来,在把锅放在灶上,倒入一大锅水,烧火把水煮开。
煮开后的水在汤猪之前还要冲点冷水,至于冲多少,这个只有屠夫才能把握。
水温低了,没用,水温高了,猪皮都熟了。
把猪的一部分躯体放入锅中,这水温恰好能把猪毛烫得能用刮子刮下,而又不伤皮。
郭去大伯用木瓢舀水浇在猪身上,然后另外两人用刮子刮猪毛。猪毛刮完后,就得把猪吊死来,然后开肠破肚。
此时需要另一个木盆来装内脏,郭去早已经准备好了。
猪切成两半后,按规矩,老爷子割了五斤猪屁股肉交给郭去的大伯娘,由她来做菜。四人则继续处理猪的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