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诺陶洛斯一把抓着我的后领子,直接就把我往后扔。这一下摔得我七荤八素,心里恐慌不已,以为米诺陶洛斯要大开杀戒。
所幸的是我的顾虑没有成为现实,米诺陶洛斯只是挡在这个图案的前面,声色俱厉地说:“不……不许再碰。”
我赶紧像鸡啄米一样点头。
米诺陶洛斯见状也不再追究,重新坐到了地上。
看到它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才斗胆挪到它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呃……那个图案是什么来头,可以方便说一下吗?”
米诺陶洛斯直愣愣地看了我许久,又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那……那是丽丝……”
“丽丝?”这个人名顿时勾起了我的兴趣,我知道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线索。
米诺陶洛斯的眼眸登时湿润了起来,它抹了一把眼睛,说:“丽丝的家。”
“丽丝的家?”我疑惑道。很快我就想明白墙上的那个图案正是克诺索斯到丽丝家的路线,米诺陶洛斯之所以不让我碰就是怕我用手将那个图案涂抹掉。想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刚才它暴怒的原因,但丽丝是谁我还得继续弄清楚。
“丽丝对你来说似乎是十分重要的人呢。”
米诺陶洛斯点点头。
“可以告诉我丽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我走到米诺陶洛斯身边坐下,以示亲近。
米诺陶洛斯长叹一口气,久久看着墙上的涂鸦,并不说话。
我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些,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你在这里也有几十年了吧,这么久没人陪你聊天,你一定十分寂寞吧?一定在有许多想说的话。”
米诺陶洛斯又是悠长的一声嗟叹,说:“该……该如何……说起?”
“就从你懂事的时候开始说起吧。”
它低头不语了一会,随即抬起头来,开始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由于牛头人语速较慢,说话还有些结巴,所以我听起来也是十分地吃力。但他口述出来的多是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让我一直都处在目瞪口呆的状态之中。
我将它口述的事情稍作整理,再加上一些合理的假设,一个完整的故事便呼之欲出了——
牛头人悲惨的命运自它出生伊始便已成为定局。作为一个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怪物,米诺陶洛斯自打懂事开始就住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迷宫里。从一开始它就是一个嗜血成性的怪物,普通的鱼肉羊肉根本无法满足它的胃口,只有人肉才是它的最。
于是米诺斯王便和战败的雅典人签订了协议,要求雅典方面每九年给克里特岛进贡七对童男童女。童男童女鲜嫩的肉让米诺陶洛斯为之痴狂,每次雅典方面送来童男童女,米诺陶洛斯总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他们啃食干净,连骨头都不剩。但九年一个周期未免过长,在很多时间里,米诺陶洛斯都吃不到鲜嫩的肉。
无肉可食的牛头人每晚都发出暴怒的嚎叫,音量之大让整个王宫为之震颤。米诺斯王没有办法,只能派黑暗组织到附近的村镇掳掠童男童女,用以满足米诺陶洛斯日渐增长的胃口。
丽丝便是被掳掠的童女之一。她当时大概只有岁,在那一批孩子中年纪最小,体型最为瘦弱,所以米诺陶洛斯将她留到最后来吃。
等到同一批的孩子全被米诺陶洛斯吃完,丽丝似乎也逃脱不了被牛头人果腹的命运。这位瘦弱的女孩子在面对着凶神恶煞的怪兽,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大哭大闹,到处排泄,而是镇定地看着米诺陶洛斯的眼睛,说:“牛头人先生,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米诺陶洛斯一下子愣住,眼前的这位小女孩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他停下了即将屠戮的手。
“米……米诺……陶洛斯。”它答道。
“米诺陶洛斯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丽丝笑着说,眼睛就像弯弯的月亮一样好看,“我叫丽丝,我想我们以后会是很好的朋友呢。”
“朋……友?”
“对,朋友。”丽丝走过来牵住米诺陶洛斯的手,一股暖流流经了米诺陶洛斯的全身,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奇妙体验。
“朋友……是什么?”米诺陶洛斯疑惑地问道。
“朋友就是可以一起玩耍的人。”丽丝放开米诺陶洛斯的手,捡起一块石头,在墙上写下了线性文字的“朋友”。
“朋友……朋友”米诺陶洛斯一直念叨着这个单词,心里涌起了奇妙的感受,它感到自己不再是孤单的了。
它决定不吃眼前这位小姑娘,因为她是它的朋友。
很快他们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好友,一同玩耍,互诉心事。时间一久米诺陶洛斯也将所有的信任交付给了丽丝。
又一批的小孩子被送入迷宫来,早已饥肠辘辘的米诺陶洛斯正要放开肚子饕餮一番,丽丝过来喊住了他。
“米诺,等等,你跟我来一下。”丽丝说。
米诺陶洛斯疑惑地放下了手中的孩子,跟着丽丝走。他们走到了迷宫的尽头,那里竟然有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应该是近期的暴雨冲倒围墙所致。
丽丝拉着米诺陶洛斯往那缺口外走去,缺口外竟然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小山谷,山谷中还有一条路,不知道通向哪里。
这个小山谷青草如茵,五彩缤纷的花朵点缀在其间,还有一些形态各异的果树,从崖壁中生长出来。一条晶莹的小溪流从山上流了下来,欢快地沿着大路流向未知的地方。在这里空气清新,还有虫鸣鸟唱,令人心旷神怡。
米诺陶洛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风景。他也是头一次得以在如此明亮的环境下看清身边的丽丝,丽丝长了一头棕色的卷发,一双大眼睛充满了灵气。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容。
丽丝弯腰掬起一把鲜嫩的青草,递到米诺陶洛斯的面前,说:“给,你尝尝。”
米诺陶洛斯将信将疑地接过青草,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摇了摇头。
“你就尝一下嘛。”丽丝扯着米诺陶洛斯的衣角,撒娇道。
米诺陶洛斯没有办法,只能紧闭着眼睛吃了一口。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口中咀嚼着的青草味道似乎还不坏,甚至还有一些清新的味道。这和吃人肉时舌尖传来的腥臊味完全不一样。
“米诺,你觉得味道怎么样?”丽丝仰着头看着米诺陶洛斯,问道。
米诺陶洛斯点点头,说:“还……不赖。”
丽丝开心地笑了,她让米诺陶洛斯蹲下,自己站到了它的肩膀上。
“我再去给你摘点果子吃。”
丽丝采摘的果实,味道也是不赖,酸中带着点甜味,这又是另一种全新的品味。米诺陶洛斯吃得忘乎所以,一下子就将丽丝摘来的果实吃干净。
直到吃完,米诺陶洛斯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
“米诺,米诺。”丽丝抱着它的胳膊往下用力,示意它蹲下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米诺陶洛斯顺从地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丽丝。
“米诺,这里有好大的一片草地,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是吧。”
米诺陶洛斯点了点头。
“那我请求你一个事情,好不好?”
米诺陶洛斯疑惑地看着她,但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