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冬天，汝阴市越发寒冷。
这几天，北方又有一股冷空气南下，城市上空满布阴云。
报业集团7楼的晨报副总办公室中，方清正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材料，很认真地看着。
大楼的中央空调暖气开得很足，他只穿一件衬衫，还时不时地喝一口水。
自从上次开过中层会议，已经过去三天，报社上下都没有波动，有点暴风雨前宁静的错觉。
今天是周五，一般情况下，记者们都没有采访，下午时分，他们尤其闲，偶尔会聚在报社开个会、做个内部培训。
“咚咚……”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方清端正着坐起来：“请进。”
一个身穿绿色羽绒大衣的长发女孩走了进来，她脸上略施粉黛，看上去唇红齿白，犹如一阵春风，吹进了方清的办公室。
等她站定了，冲着沙发态度恭敬地说了声：“方总，下午好。”
这个女孩，是目前《江南晨报》采访中心的记者，名叫李静。对口的是汝阴市政府，当天李文远采访汝阴市政府办主任赵越，就是和她一起组成采访团队。
“先坐吧。”方清微笑着指了指对面沙发的空位。“咱们报社，就属书记报道组和市长报道组的记者最忙，今天也就趁着你们开会，提前来跟你谈个事情。”
华夏任何一家官方媒体，首要任务是做好党和政府的耳目喉舌，《江南晨报》毫不例外地，也成立了专门的书记、市长报道组。
这个报道组，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报道江南省、汝阴市两级书记和市长的固定记者团队。
因为专人专任，又是服务于领导，当然派遣的都是报社的骨干。
李文靖，是市长报道组的成员，平时也兼着沟通联系汝阴市政府办。
“方总您有什么安排？”李静很聪慧，一坐下来，看向方清问。
“没什么大事，你最近去汝阴市采访，得空去市政府办主任赵越那一趟，就说咱们晨报想约他吃个饭，算是感谢他为号外出力。”方清笑着说。
“这……”李静面有难色。
“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当面提。”方清鼓励道。
“是这样的，赵主任那边，公务还挺繁忙的，我一个月也捞不着去见他一面。即便主动上门，约饭几乎也不可能。”李静坦诚。“赵主任他毕竟是副厅级官员，而且还是实权部门的领导，他的饭局可不好约。况且，到他这个级别，都要求对等出席，咱们集团恐怕就郑部长能邀得动他。”
听到这个解释，方清似乎也有心理准备，他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地表示：“现在说这些，还是太早，具体能不能成，你要找到机会去约一次。”
李静顿了顿，抬头又轻声问：“不知道领导，想和赵主任谈什么事情？能不能找个单独的时间，在赵主任的办公室谈呢？”
“不妥，我要谈的，不是单纯的公事。”方清摇了摇头。“你先去试试，不行的话，咱们再想办法。”
“99%的可能性，会遭到他的拒绝。”李静苦笑一声。“不过，领导既然发话，那我肯定要去努力一下。”
和报社的中层不同，普通的记者面对如今已经坐上副总位置的方清，是没有讨价还价底气的，执行力强上许多。
“嗯，你尽管去做。我相信，作为晨报的精英骨干，你有办法促成饭局。”方清笑了笑。
听到他的话，李静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看到她这幅表情，方清也忍俊不禁：“你放心，这不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即便约不到，也没什么处罚。”
“可是，方总的言谈中，对约饭局似乎很重视，可见这关系到《江南晨报》的发展，要是在我这环节没做成，那可不是坏了您的计划吗？”李静犹豫着问。
“你是马前卒而已，后面还有我和李总呢。”方清温言劝了句，随即挥手将她打发走。
这位美女记者前脚才出门，后脚又有个人推门进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晨报老总李文远。
他身上披着呢大衣，浑身都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质。
“我刚刚看到李静从办公室门前走过，往大厅去了，怎么着，咱俩商量的计划，开始实施了？”李文远往啥放上一坐，背靠着问。
这本来是个放松的坐势，但他浑身上下全没有放松的姿态，即便靠在沙发上，双腿也僵直着。
可见，这位晨报老总内心的紧张。
“嗯，已经让李静去试着约赵越了。”方清假装没有看到李文远的表现，双手一摊，故作轻松地回答。
“能成功吗？我觉得这也太悬了。要邀请赵越，起码也得咱们俩这级别，当然了，一般该是郑部长出马才行。”李文远盯着方清问。
“咱们所图谋的事情这么大，关键点还是在打通赵越的关系，要一开始就我们俩去推动，一被拒绝，就失去了退路。”方清缓缓说：“可派一个记者去就不同了，这是尝试，也是缓冲。如果赵越不同意，我们也能多一次机会去再试试。”
说到这里，方清抬眼看着前方，一边出神一边又道：“假如约赵越的饭局不成，也能让李静收集到重要的信息，可供我们俩参考，好针对性地再做布置。”
“那就听你的吧，你说得很有道理。”李文远长舒一口气。“世道就是如此啊，谁让咱们这代人，遇上了衰落的纸媒呢。要不是为了五千万的广告任务，谁能想到，还要去触及这种潜规则呢。”
说完，他语气有些悲观：“你总说，五千万广告发布是个可以完成的目标，我原先也很乐观，可这几天在集团里一打听，才知道这难度太高了。”
“李总，也不要沮丧。”方清鼓励道：“这不是有点眉目了嘛，赵越就是重要的突破口啊。”
“行吧，你提出要搭上市政府的关系，这件事就给你全权做主，我充分给你自主。”李文远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方清。
“李总就放心吧，只要能搭上赵越，后面的工作就顺理成章了。”方清笑着握拳，态度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