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妈今天休息，早就做了好菜，一直催我回家呢。”于巧巧摇了摇头，在人群中回答。

　　“那就算了，改日再约。”方清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就笑着说道。

　　出了电梯，来到报业大厦一楼，两人就此分别。于巧巧是省城人，家境背景不俗，自然有车代步，就径自去车库取车回家。

　　方清却出大门拐了个弯，走到报社外的公交站台。那站台离大门不出50米，当初设定位置时，本来也就是公交集团给报社的人情。

　　他是外地人，大小也就是个省漂，家境更是一般，所以出门基本靠公交。在报业大厦之中，像方清这样的员工，其实并不多，大多人都是开车上下班，要么也是打车。

　　在华夏，乃至于全世界，人类天然地被划分为层级。

　　若要按照他这时的地位，在报业大厦中，肯定是妥妥的底层。但他也不因此妄自菲薄，每天悠然地乘着公交，闲时车上观察各色人生，也颇有趣。

　　此时，已经是9月，五点之后天色将晚，站台边的路灯打开，黄色的灯光照了下来，地上顿时印上了模糊的影子。

　　方清一回头，迎着路灯看向身后的报业大厦，眼神中透着不明的意味。

　　这栋建于五年前的十层大厦，是报业集团的最大资产。

　　集团共有四报一网，《江南晨报》只是四报中的一份，其余还有日报、晚报、地铁报。

　　剩下的那个网站，说是开展新媒体业务，其实不过是个技术部门，给其他兄弟单位做做服务，手上有家流量很少的网站。

　　除此以外，报业集团还有家印刷厂，一个媒体公司和物业公司。

　　印刷厂自不必说，那媒体公司主要是承接些广告活动之类，利润寥寥。

　　物业公司，倒是名副其实，因为报业集团手上除了面前这栋大楼物业，还有老报社及一些房产，都由物业公司管理。

　　这些只是集团各子公司，在集团层面，更有不少职能部门。毕竟，汝阴是仅次于沪宁杭的大城市，城市级别也挺高，因此报业集团也是副厅级单位。

　　宏伟的大楼，矗立在马路边，任谁来往都不能忽视。可此时，在方清的眼中，这栋气派的大楼，处处透着大厦将倾的气息。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副厅级单位，在未来的几年，它会成为社会认同感最低行业的一部分？

　　在这出神的片刻，“嘟”地一声，公交车已经到了眼前。

　　车上还算空，即便是高峰期，也有几个座位悬而未决，方清自然占了上去。

　　身体安定下来，心思反倒更加活络。他不禁想起刚刚出电梯时，于巧巧说的那番话。

　　对于自己年轻漂亮的女领导，方清从前谈不上有多恨，至多只是讨厌。

　　但经过刚刚于巧巧的提醒，方清才知道自己以往低估了人性之恶。

　　一个管着所有记者的编委级领导，因为下属中午小小的顶撞，就要去找老总告状，那可真是太小人了。

　　不过，也许曲凤丽并不是告状。毕竟那样做，显得太弱智了，但是既然她找到老总了，肯定有很多手段可以用。

　　比如，将自己调一个部门。或者借口转岗，重新定个没活干的职位等等。

　　方清摇了摇头，心里想到，手中有点权力，就把下属呼来喝去的人，他见过不少。这无可厚非，毕竟是官本位的国度。

　　可是这种人设与自己的女领导重合到一起，那就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看来我过去还是情商不够，都没有人提醒。”方清失笑了一声。

　　说完，他从包中翻出记事本，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那一页纸上，还有此前写下的几个“房地产”之类的关键词。

　　紧随其后，方清又着重写了两个字：“岗位”

　　对曲凤丽的报复，方清早就有预料，不过他以为的报复，也不过是穿穿小鞋之类的，方清自信可以接下。

　　重生的几年前，他早就穿够了小鞋，有足够的应对技巧。

　　可是刚刚在电梯中听于巧巧的话，那位领导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甚至亲自出马找到报社老总，接下来还真要小心应对。

　　毕竟经过刚才下班前的思考，方清心里隐约做好了暂时蛰伏的准备。

　　重生前掌握的那些大趋势，无法直接对现实生活产生作用，他必须要从熟悉的地方做起，这就意味着还要在报社中干上一段时间。

　　而根据他的记忆，哪怕曲凤丽年底就要离开，但只要对方未走，就可以给方清的职业生涯埋上一颗炸弹。

　　退一步说，那时候即便曲凤丽回到集团，方清也要继续品尝苦果。重生之前，方清就经历过一次。

　　那时候因为长期受到打压，方清面对新来的领导毫无话语权，最后只得去编辑部门，从此碌碌无为。

　　“怎么破局呢？”方清合上本子，又将其塞回包里，心里忽有点一筹莫展。

　　“罢了，先不想了，反正报复不会来那么快，我今天才重生回来，有事情也要捱过几天，先缓缓精神。家里还有一件大事要操心，曲凤丽的安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一旦决定，方清就迅速调整了心情，闭上眼睛再也不想。

　　翻了一会包，他又找到诺基亚的耳机，研究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手机里存储的几首音乐。

　　几年时间过去，方清都忘记老式手机的操作了，这时候的诺基亚可不像后世的智能机，有专门的音乐APP。它的歌曲全存在本地，找了半天才找出来。

　　戴上耳机，音乐流泻出来：

　　两千零六年夏天

　　我上了杂志封面

　　可惜是三人合影SOSO

　　我站在冠军左边

　　陪她嬉皮笑脸

　　她样样都不如我WOWO

　　我是四川省的谭某某

　　我是老超女谭某某

　　原来是《谭某某》，这是超女歌手谭维维2010年4月出的歌。方清记得，这首歌因为内容犀利而写实，暗讽当年超女冠军尚雯婕，听过的人都记忆深刻，一时间话题不断。

　　连带着，在2017年已经消失的超女选秀记忆，又浮上了心头。毕竟，超女们在2010年还有影响力，当时方清的毕业论文，写的就是超女的大众传媒效应。

　　“果然，都是回忆的味道啊。”方清不是谁的粉丝，这首歌应该也是随手存下的。但此时听着旋律，心思不禁飞了出去。“这就是2010啊，我重生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