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冯老二那张脸带着狰狞的表情,目光阴冷到了极致,就那么直直地望着龙瑾瑜与晏北权说出那番话。
数年来,龙瑾瑜一直都记着当初他说的话,他说晏府的灭门惨案是龙衍康一手造成的,父亲龙衍康是害死晏家人的凶手。
现在听到的却又是另一番言论,她一时不知该信那个!
拧眉看着被人控制,还依然挣扎狂笑的冯老二,龙瑾瑜又将目光落在身边高峻的身形上。
秀眉深深蹙起,龙瑾瑜微微摇着头,目光隐着氤氲,眸地尽是难以置信。
“我不信……晏北权这是你的计对不对?”她是难以接受,更一下子接受不了。
从一开始,龙家就背着杀人凶手的罪名。
当初晏北权禁锢她,强迫她,也都是因为晏、龙两家的恩怨。
回想起当年的一幕幕,回想起几年来所经受的痛苦。从被迫嫁进督军府,母亲和小弟的惨死,尸骨无存,再到自己和二哥在北港中枪跳海。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龙、晏两家的恩怨。而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都只不过是冯老二为了掩盖自己大哥冯霸天的罪恶,所编造的谎话,她怎么会信……
“晏北权这一定是你让他说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这么做?五年前你害龙家害得还不够吗?因为你我没妈了,没家了!二哥也死了,他们的死都是因为你,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知道么……”啷呛着后退着,她强忍的泪水,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当初为了你所谓的恩怨仇恨,逼着我妈让我嫁给你,禁锢我,强迫我,害死了我的家人,害得龙家家破人亡……”
“晏北权,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龙家没有害晏家,父亲是清白的,你认为我会相信么?”拳心紧紧攥起,龙瑾瑜身形摇晃地现在离晏北权远远的地方。
质问的话一句句从口中说出,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即使心里清楚在这件事上,晏北权没必要设局骗自己,冯老二说的也是真的。
可是,心里还是一时难以置信,毕竟,想起龙家多年背着杀人凶手的罪名,想起龙家经受这么多年屈辱,想起当年母亲明知龙家清白,还被晏北权威胁,有苦说不出。
龙瑾瑜便觉得心似针扎般疼痛,痛的她连呼吸都似乎要停止一般。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要凝结起来,龙瑾瑜只觉得呼吸困难,耳边尽是刚才冯老二的话,来回回荡。
“晏北权!你以为你查清真相,证明龙家是清白的我就会原谅你吗?我告诉你——”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龙瑾瑜突地扬起一抹冷笑。
她眉心紧蹙,目光绝冷地看着晏北权,咬牙一字一顿继续道:“我不会——龙家人更不会——”
“因为你的复仇心切,害得龙家背了这么多年黑锅,龙家数条人命冤死!晏北权,晏四爷,你以为让他将所有事情揽到他和冯霸天身上,你就没有错了吗?”
“我告诉你,你开始你就错了,你错不该遇见我,更不该娶了我,我们之间根本就是一段错误——”冷声喊出这些话,龙瑾瑜再也忍受不了这里的压抑,她步步后退着,转身逃离牢房……
顾不得多说什么,晏北权只留下话让士兵看好冯老二,便提步追了出去。
一路跌跌撞撞,龙瑾瑜像是走在棉花上一般。直到逃出北军牢房,再次见到白天的光亮,冬日的暖阳洒在自己的肩膀,她才渐渐回神。
来时,她是被晏北权亲自带来的,所以离开的时候,北军的哨兵也没人敢拦她。
一路无阻地走出北军军部,龙瑾瑜独自一人恍惚的走在北华城中,即使有暖阳洒下,却还是遮不住这寒冬的冷风。
身上略显淡薄的风衣被微风吹动衣角,拉了拉衣领,龙瑾瑜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感觉,相似的情景,却已是人世皆非了。
几年前也是这样雪后暖阳的天气,她独自一人去给在北江码头做事的哥哥送饭,担心饭菜凉了,她一路上慌慌张张,几次差点摔倒。
也是在那一天,她原本平静生活被一个孤漠冷傲的男人闯入,从此龙家安稳的生活被打破。
事后,龙瑾瑜无数次回想过,若是当年她没有去给大哥送饭,是不是就不会冒险救下古临熙。也不会大着胆子去阻拦北军搜查逃犯,更不会认识晏北权,发生后面所有的事情。
也许,这都是上天注定,她与晏北权之间注定要有牵扯。不管是龙家欠了晏家的,还是晏家欠了龙家的。
时至今日,龙家就只剩她兄妹三人了。且不说大姐现在怎么样,单说大哥虽然是龙家长子,可是他却不是只顾个人利益之人。
现在的大哥是北军名正言顺的师长,能真正施展他的才能抱负。
真相大白,龙家人是被嫁祸的,冯霸天才是真正的凶手。得知这个结果,她原本是该放松高兴的,可是心却还是没有一丝轻松的。
她到底在纠结什么?是一时难以接受冯老二说的真相,还是在难过龙家多年来被污蔑,又或是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本就因为战乱而萧条的街道,因为近来扶桑在北江外围的围困,更是冷清。
高跟鞋与历经岁月的青色地砖接触,响起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街上格外清晰。
“瑾瑜——”
身后清朗的嗓音带着急切,不用看,她就听得出是古临熙的声音。
“瑾瑜,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不是……”说了一般的话顿了顿,古临熙朝女孩儿身后扫视一眼,确定真的只有一个人,无奈摇头。
五年来的了解,让他很清楚女孩儿的性格。
从看到她一个人的时候,古临熙就确定,她是故意甩掉晏北权的。
不知道晏北权带她去了那里,古临熙再问什么。
唇线扬起一抹弧度,古临熙两步走近她,清浅的笑容带着一丝宠溺。
“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这里漫步,龙医生是想改行当诗人吗?”打趣着开口,古临熙挑眉看着她,眸光清亮如泉。
龙瑾瑜知道他这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不想他担心,女孩儿唇角上翘起些许弧度。
她不知道,她的笑容带着苦涩,蹙起的眉宇间隐着心事。
“别笑的那么勉强,这可不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么?”知道他话里指的那个他是晏北权,龙瑾瑜垂眸点了点头。
“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傻!怎么会相信冯老二的话,怎么认为龙家真的欠了晏家的……”
“当初冯老二说害得晏府灭门的事,是我父亲做的,他说是父亲害得晏家家破人亡,我竟然信了呵……古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冷冷的笑声中夹杂着苦涩,女孩儿目光沉寂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当初在北华仓库见到冯老二,从他口中得知晏家灭门惨案真的与父亲有关,她不相信。
为此,她不止一次问过母亲,她也和古临熙一起调查过警署的卷宗,可是都是一无所获。
母亲的处处隐瞒,让她不得不相信,晏家的事真的与龙家有关。
现在知道真相,龙瑾瑜不由得嘲笑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就真的认为父亲是害死晏家人的凶手。
曾经,还为晏北权放下对龙家的怨恨,接受自己,接受龙家人而心有愧疚。
殊不知,从一开始龙家就是被陷害的,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欠晏北权的。
“够了——”紧紧握住女孩儿瘦弱的双肩,古临熙轻喝出声。加重的语气,让龙瑾瑜神情一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
“我……我只是恨自己,恨自己太傻,一直以来都是听晏北权说龙家欠他的,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让我失去一个又一个亲人……”带着哭腔的嗓音有些沙哑,龙瑾瑜低声抽泣着,淡薄的身形微微发着抖。
“哭吧!有委屈都哭出来,古大哥一直都在。哭完了,所有烦恼都会过去的……”轻轻将她揽进怀中,古临熙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五年来,每当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古临熙都会安慰她,鼓励她。哪怕她对自己的关心拒之千里,也一如既往。
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不管前面的路有多苦多难,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就会陪着她。
“瑾瑜,你心里还没有放下他,所以当知道真相之后,才会这么纠结难过,对么?”毫无波澜的话平静如水,从头顶飘下来,让龙瑾瑜身形猛地僵住。
泪眼婆娑的抬起头,龙瑾瑜痴痴的望着那张清俊的面容,唇瓣抖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古临熙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心里,龙瑾瑜没有放下晏北权。可是,她们中间隔着亲人的血仇,那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她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如果,他没有害周姨她们,当年北港开枪打你和少寒,晏北权也是事先不知,你会原谅他么?”凝眸俯首看着身前的人,古临熙试探着开口,目光不移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仰视着古临熙,龙瑾瑜轻咬唇瓣,眼底满是不解。
等她回答不过数秒,可古临熙却觉得漫长的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内心里,他希望龙瑾瑜开心,希望她幸福,所以希望龙瑾瑜和晏北权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一想到,如此一来,连默默的陪着她也成了奢望,他就会心痛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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