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的北华城,寒冽的风如锋刃冰刺袭来。呼啸过人的耳朵时,都会感到冷的生疼。
漫天飞舞的雪花如舞者优美的舞姿,在空中纷飞,扬扬洒洒,一阵冷风刮过,它们轻雅的步调被打乱了,打着旋儿落下。
刚刚步入腊月,便已下了好几场的雪。纯洁的雪花让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沉寂在白毯未消,银装再裹的世界里,像是给它覆上一层白纱,让它的古老更显神秘。
以往繁华热闹的北华城许是连日来的军阀争夺,战火飞扬,如今却一片萧条。往常两旁迎进送出的古斋老店也因世道的不太平而早早歇了业。
独自走在宽阔的街道,两旁皆是旧式建筑。
除了鞋子与青色地砖相接触微微发出的声音,寂静的只有风从耳边掠过的声音。龙瑾瑜如霜似雪的柔荑紧紧抓着衣领处,尽量不让冷风侵袭,却还是不仅打了个冷战。
女孩一双澄澈清明的眸子漆黑如墨玉,水润的好似可以滴出水来。弯弯的柳眉,蝶翼一般的睫毛一眨眼便忽闪忽闪的。
凝脂的肌肤白皙的像是透明一样,婴孩样般娇嫩的脸庞许是因为天冷的原因脸颊被冻的微微有些红。微翘的唇瓣带着自然的娇嫩水润,仿佛娇艳的花蕊,女孩儿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美得不可方物。
临近“北江码头”四个大字时,她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看到远处那一抹熟悉而忙碌的身影时,嘴角弯起一抹不可忽视的弧度,婉约而纯美。
忽然,路旁一排码放整齐的货物缝隙之间闪过的一个黑影,让她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本着寒冬腊月,烽火乱世,可能那黑影是到处寻找生路的野猫野狗子,龙瑾瑜没有多想,壮着胆子抬脚走了过去。
在她看清情况,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时,那黑影却快她一步,在她惊呼出声之前闪到了她身后,捂上了她的嘴,并威胁道:“别出声,否则就杀了你。”那是一道男性的声音,声音里面带着明显的有气无力,却极具威胁力。
龙瑾瑜被这突然发生的事吓得不知所措,澄澈的双眸里满是惊魂未定,只能点头。见她答应,对方才松开她。
像是被抽去了最后一丝气力,男子一手握着一把匕首,刀尖斜插入地面,支撑着身体,靠着身后的货物虚弱地滑落下来,瘫坐在地上。目光下移,龙瑾瑜看到他的另一只手按压在腹部,尽管如此,殷红的血还在从哪里不断渗出,洁白的雪地上开出了大小不一的红花,及其醒目。
“我很狼狈是吗?”他斜撇龙瑾瑜一眼,羸弱地大口喘着气,扯出一抹自嘲般的苦笑问道。
龙瑾瑜紧咬着下唇,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却依然笑得出来的男子,木讷地摇了摇头。
“救我。”他勾着唇角,试探性地开口。清瘦的面庞褪去了一丝冰冷,可能是流血太多的原因,他面色煞白,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这让龙瑾瑜下意识想要拒绝的话卡在喉间。
龙瑾瑜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稍微地打量着对方,男子面容清瘦,脸上身上虽粘了许多血迹,很多被冻得浮出一层明白色的光却依旧遮不住自然的清雅气质。敞开的墨色外套破烂不堪,套在里面的衬衣也被划破无数长短不一的口子,仍可以看出衣料质地不凡。
“你...你是何人,怎会在这里?”龙瑾瑜双唇有些轻微的哆嗦,轻柔婉约的声音虽然颤抖,却字字清晰。
“有人追杀我,我受了重伤。”知道她要问自己什么,那男子毫不掩饰地说:“你能救我吗?”男子停顿一下再次开口,虚弱的气若游丝一般,好似下一秒就要用尽最后的气力,死去一样。
“......”张了张嘴,本想再问些什么,可目光再次落到他血流不止的腹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如今适逢乱世,与自己无关的事自是少管为妙,只是母亲从小教导,龙家祖训:医者仁心。见死不救的事她实在做不出。
心下百转千回拿不定主意,龙瑾瑜余光一侧正巧看到向自己方向走来的兄长,当下兴奋地对那人开口:“我哥哥来了,我让他救你,等一下。”
“不,不要,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求你...”他情绪激动地拦住女孩,挣扎着欲要起身。却扯动了伤处,疼的瞬间冒出了冷汗。
龙瑾瑜不想瞒着哥哥,毕竟一个大活人凭空出现在码头,又身份不明,身受重伤。难免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看着他残破的身体,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疼痛让他在冬天额头布满紧密的汗珠,浑身颤抖,以及他眼底流露出恳求的神色,龙瑾瑜终是不忍再伤害他。
思想片刻,龙瑾瑜只轻声说了个“好”字,从旁边拿起多余的麻布口袋将他盖在小小的区域内。龙瑾瑜极力压制着猛跳的心,望向迎面走来的人,扬起一抹笑意。
“哥。”她对那一抹身形低呼出声,清脆的声音如百灵的低唱,婉转含蓄,甚为动听。
听到她的呼叫,龙瑾琰眉梢噙着淡淡的笑意,带有宠溺的目光尽数落到女孩身上,嘴角浮出毫不吝啬的弧度。
龙瑾琰身材挺秀高颀,清秀的五官中带着难以言喻的俊俏,浓浓的眉毛下边有一双和瑾瑜一样澄澈清明的眼眸。薄薄的唇角韵着淡然的笑意,浑身有种让人说不出的秀气文雅柔中带刚的帅气。也就是那种文雅和帅气之间透出一股自己特有的空灵美。
走过来的龙瑾琰摸了摸女孩的长发,轻声开口:“天这么冷,不是不让你过来了吗?”他的声音清明悠扬,责备的话说的满是宠溺。
伸手推开他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手,龙瑾瑜小下巴不服气地仰着道:“不许摸我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都快十八岁了,而大哥还总是什么事都护着她,凡事拿看小孩子的目光看她。对此,龙瑾瑜不止一次地抗议过,不过显然那些抗议是无效的。
回头深望一眼身后不远处,龙瑾瑜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而才继续道:“我可是来给你送饭的,要不是怕你饿坏了娘会心疼,我来懒得管你呢!”说着把一个暗红色的什锦盒子递到了龙瑾琰手中,盈盈的笑意好似暗夜星辰,皎洁美好。
龙瑾琰无奈地摇头一笑,伸手接过饭盒。碰到她冰凉的小手时,满是心疼地道:“手这么凉,也不多穿点,你才是想让娘担心吧!”
“没,没呀!我不冷。”龙瑾瑜心里满是刚才的一幕,他浑身是血,这么冷的天,会不会死掉?自己要不要告诉哥?可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又是为何?
龙瑾琰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疑惑地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道:“怎么了?刚刚就看你在那边像是有事,出什么事了?”
慌忙收回视线,龙瑾瑜连连摆手对龙瑾琰道:“没,没事...刚才看...到一只流浪猫挺可怜的,不过现在估计已经走了吧!”龙瑾瑜不知道他会在那里呆多久,希望能尽快找到地方可以救治自己。
拍了拍她瘦弱的小肩膀,龙瑾琰安慰道:“它会养活自己的,你就别担心了。再小的生命都要靠自己顽强的生活下去,你我都不可能一直照顾它。”他深知自己这个妹妹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最大的缺点也是善良,对流浪的小猫小狗都恨不得抱回家,哪怕家里已经好几只她收养的流浪猫自己都顾不过来了。
吸了口气,龙瑾琰转移话题问道:“你吃饭了吗?”龙瑾瑜摇头,老实地答道:“...还没呢...”她还真没吃,做好了就直接给他送过来了。为了怕饭菜凉了,她路上紧走慢走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龙瑾琰就知道这丫头从来不为自己身体着想,没好气地瞥着她,也不说话。
看着哥哥瞬间变得严肃的表情,龙瑾瑜眨巴着墨玉般的眸子讨好的笑了笑,揉着自己冻得酸酸的鼻子故意别开了自己的视线。她最怕自家大哥这个表情,那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犯了大错的孩子,让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几秒后,龙瑾琰还是不忍责怪她,无奈喟叹,没好气地道:“一起吃,下次再敢这样看我怎么罚你!”如获大释的龙瑾瑜郑重地点点头,笑弯了眉眼。
兄妹俩正准备吃饭间,却听见了汽车发动机的嗡鸣声。闻声望去,一辆漆黑的轿车已经在码头停了下来,轿车身后跟着数辆军绿的大卡车,车身上被青绿色的帆布蒙着,宛如一条条盘旋而来的青龙。
龙瑾瑜不解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旁边的龙瑾琰被码头的小伙计火急火燎地拉走了。临走前龙瑾琰嘱咐她不要乱动,等他回来。
也是同一时间,卡车上跳下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瞬间把整个北江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身着清一色的藏青色军装,身躯笔挺,年轻的面庞肃穆。他们行动很迅速,龙瑾瑜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他们是怎么跳下车的,他们已排列整齐。
“管事的呢?让他赶紧出来。”一个约三十四五岁军官摸样的人用沙哑刺耳的嗓音喝道。“拖拖拉拉干啥呢?赶紧的......”那大刺刺的样子,如果不是身上穿着军装,更像吆五喝六的山匪。
“来了,来了。我就是。”一个五六十岁身着一身深色织锦长袍的老者,快步向他走去,若不是他一手提着长袍的前脸,恐怕早就摔跟头了。
看到这里,龙瑾瑜在心里暗觉好笑。果然如今这世道,恃势凌人依然屡见不鲜。眼前那个军官摸样的人看来职务不会太低,却是从后面卡车上下来的,如果她没猜错,真正的大人物还在那辆黑色的轿车上。
想到这儿,狗仗人势一词蹦出脑海,现在为官的贪得无厌,为军的拥兵自重,特别是眼前这位吆五喝六的,可不就是最好的列子嘛。
压着心中的思绪,龙瑾瑜目光移到那辆气派的轿车上。车子与平常的富商甲胄的车子并无不同,却如此大排场,里面的人到底是何来头?
果然,下一秒车门被打开,一双漆黑胜墨,马刺锃亮的长筒军靴踩到了地上,靴子与皑皑白雪接触,发出咯吱的声音。隔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龙瑾瑜只看到那男人一道模糊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