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北权……
心里默念过这个名字,在男人靠近那一刻,淡淡的烟草味便冲进鼻翼。中间隔了五年的时光,再次嗅到这个熟悉的味道,让龙瑾瑜鼻尖一算,眼泪就差点落下来。
下一秒,她狠心后退一步,牙齿狠狠咬着唇瓣,疼痛让她的脑子瞬间清醒。不留一丝情面的推开他,龙瑾瑜猛地推开他,趁他愣神之际,远远站到了一边。
那双澄澈的眸光似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带着似笑非笑,轻浅的看着他,没有一丝留恋。
“呵,是啊!我真的还活着,晏督军,不,应该晏司令很失望吗?”暗暗攥紧拳头,龙瑾瑜压制着猛烈跳动的心。语气平静,整张面容好似水面般没有任何起伏。
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疏离的态度,将男人心里说不出的激动,浇了个彻底。
晏北权愣在原地,手还摆着刚刚的动作,整个人仿佛一座冰雕楞在那里。
冷,渗透心的冷,寒,刺入骨的寒。
那一瞬,晏北权觉得自己的心比凌迟还有痛上千百倍。
眼前的女子一身清雅的洋装,外面一件长长的素色风衣,脚上一双黑色高跟皮靴,疏离的态度,却举手投足无不优雅淡定。
还是记忆里窈窕身影,墨色长发披在身后,其余发丝垂在身前,将那张本就精致的面容衬托的越发精致好看。
眼前的女子,炫目的胜过所有,让他从第一眼看见便舍不得移开目光半分。
鼻翼间充斥的淡淡清香,更让他意识思念的意识越发浓烈。五年来,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他独自品尝着那蚀骨的思念之情,每每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如同一个行尸走肉,期待着能与她在梦里见一面,哪怕是一面,哪怕是只有她对他的吼骂,她对他的怨恨,他只想多看她一眼。
可是,他盼了五年,想了五年,思念了五年的这个女人现在出现了,而对他的态度却只能用冷若冰霜来形容,念及此,心里就像是又被狠狠刺上几针。
思念之情,冰冷的态度,让男人鼻尖泛着酸,越来越浓,他偏了偏头,大手无意抹了把脸,眼眶涌出来的温热被抹去,余下凉凉的液体在眼底乍现。再度对上那张精致的面容,晏北权眸色再次冰冷起来。
“傻丫头,说的什么话。你活着我比谁都开心,那有什么失望……”听着他的话,龙瑾瑜感觉自己的心猛地颤动,唇瓣微微抖动着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比谁都开心?难道他都忘了他曾今说过的话了吗?当年他说要报复龙家,他说过的话可以当做不存在吗?
暖阳从窗户照射到男人高峻的身躯上,眸中的男人,还是那张千年不变的冷峻面容,藏青色的军装笔挺有型,合适的套在他的身上,威风、傲然而不羁的气势一如从前。
可是龙瑾瑜更清楚,在这么完美的外表之下,还藏着这个男人的另一面,他那少有的柔情!
流逝的五年时间里,岁月在这个男人脸上几乎没有刻下什么痕迹,除了眉宇间那抹淡淡的沧桑感,只有一抹更沉稳,更傲然彰显示着他比五年前更成熟了。
目光无意扫过他宽厚的肩膀,象征着权势肩章尤为扎眼,是啊!五年了,时隔五年,他已经是北江三十六省的总司令了。
比以前更成熟了,权势也更大了……
这一切他都担得起,晏北权好像天生就是为打仗而来的,无论是以前的北华督军,还是现在的北江司令,他都担得起这份重任,无论在哪里,他总有自己独有的光芒。
一时间,偌大的司令办公室鸦雀无声,似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一般。
迫于司令办公室冷沉的气氛,季君默与萧放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龙瑾瑜扫视一眼留在原地的古临熙,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换上一脸轻松的神色,对他浅笑开口:“凉城,你也出去等我吧!”她的凉城两个字不只是晏北权,就连古临熙都是身形一僵。
在外国五年,她从来都是称呼他为古大哥,有时候也偶尔叫他古二爷,从来没有如此亲近的称呼过自己。
古临熙知道,她是故意让晏北权听得,而自己也不会拆穿她。
脸上凝重的神色渐渐消失,古临熙换上春风般温柔的笑容,清如泉水般的眸子里尽是宠溺地看着她,薄唇微微扯起一个弧度道:“好,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无论什么事我都陪着你。”亲昵地口气似似是两个相爱已久的情侣一般。古临熙对女子的关心不是装出来的,而龙瑾瑜对他表现的关心也没有一丝排斥。
如此一幕,若是落在别人眼里,会是值得人羡慕的一对。只是,落在晏北权眼里,却是刺了目,伤了心……
古临熙刚一离开,不等房门关上,晏北权便一把拉住龙瑾瑜的胳膊,将她抱进怀里。娇柔的身子撞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晏北权说不出自己的心有多少兴奋,又是多么酸涩。
男人的胸膛似是一堵墙,坚实有力,被猝不及防地拉进去,龙瑾瑜鼻子一阵酸痛。
“晏司令,你这是做什么?”没有慌乱,没有惊恐。龙瑾瑜语气很平静,即使被他抱着,也似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一般,与刚刚和古临熙浓情蜜意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人。
“丫头别动…,让我抱抱你……”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从头顶飘下,入耳却是那般熟悉好听。一时间龙瑾瑜鼻翼更酸,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往下落。
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他与生俱来的强势,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他紧紧抱着自己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熟悉,熟悉到即使隔了五年,他在抱着自己,龙瑾瑜也找不到说服自己逃离的借口。
她的心里似是有两个小人,一个对她说,远离他,他是害死龙家人的罪魁祸首,也是差点害死自己的凶手。
不要再靠近他,那样你就是不孝,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小瑞,也对不起二哥……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一再告诉她,尝试着接受他,就一次,就任性一次,就放松一次,好好的听他说完这五年的相思之苦……
两个声音在脑子里交织,龙瑾瑜不知道该听谁的。接受他,放下过去的一切,不可能,她做不到,那就…远离他吧……
一念及此,龙瑾瑜猛地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奈何男人的手臂死死地环着她,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
“请司令自重,瑾瑜已经是有夫之妇,所以司令还是放了我吧!”她不急不躁的话一出口,晏北权身形猛地愣住。高峻的身形似是冰雕般呆立在那里,良久良久,晏北权才俯首看着怀里的小女人。
虽然隔了这么久,但是这个女人却依旧有俘虏自己心的能力,只一眼,他便在她面前沉沦。而此时,听见她说自己已是有夫之妇,晏北权觉得自己脑子像是炸开一般,一阵轰鸣。
“是谁?古凉城么?他也配——”低声吼出这句话,他手下的力度更大,似是要把怀里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揉进骨子里一般。
“他不配,你配吗?”龙瑾瑜微扬起头,一字一句笃定地开口。古凉城不配,可是他在自己最困难,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一直在自己身边。他呢?自己为什么回落到那种地步,龙家人又为什么会一个个惨死,都是因为他,晏北权!
难道,他就配么?
“呵呵,傻丫头,过去的一切都是误会,现在你回来就好了,我可以慢慢的像你证明我的清白……”
“是么?可是我不感兴趣,司令也不用白费功夫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早在五年前的北港,龙瑾瑜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不过是一个长着和她一样皮囊的龙瑾瑜罢了!”不等他的话说完,龙瑾瑜浅声开口。
证明清白,他以为自己会信吗?他是北江司令,想要做什么做不到。五年前他就一再骗了自己,现在的龙瑾瑜再也不愿相信他了。
“为什么?难道五年时间,还不能让你消除对我的误解?五年了,五年没见你就不想我?不想问问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就算你不愿意见我,那么晏阳呢?”晏链两个字出口,龙瑾瑜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何尝不想晏阳,她无数次想起那个自己离开时,还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想知道她饿了没有,冷了没有,长胖了没有,长高了没有。
可是,她又能怎样?没有把握,她怎么敢回来……
“她还好吗?这些年她有没有再生病?有没有发烧?”小晏阳出生时不足月,所以经常会发烧生病。
龙瑾瑜还记得小家伙半夜经常会哭,不睡觉,当时乳母探着孩子的额头,才发现是又发烧了。
不知道,现在的小家伙是不是不像以前那样爱生病了,是不是长高了许多,长得像谁。
这些问题在脑子里一一浮现,她想问,可是面对晏北权那张俊脸,她真的开不了口。
“你想知道,我们就回家看看她。这些年,她总问起妈妈去哪里了,瑾瑜,孩子想妈妈了,你不想她吗?”冷峻的眉宇间闪着柔情,晏北权磁性的声音仿佛天籁之音。让她听到的一瞬间,就想什么都不顾,就那么沦陷下去。
可是,最后的理智将她拉回现实,摇了摇头,龙瑾瑜用力推开他,声音冰冷得道:“不必了,有你照顾着她就好。司令请我来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留下这句话,她抬脚欲要离开。
只是,还未刚提步,整个人便被拽了回去,炙热的吻也随之落了下来。
“唔…唔……”澄澈的眼眸睁大,龙瑾瑜望着在瞳孔中放大的面容,想叫却叫不出声。任凭她怎么摇头,怎么拒绝,男人都没有松开那娇.艳的唇.瓣。
“嘶——”倒吸一口冷气,晏北权松开她的唇,抓着她的大手却一丝也不松开。
口腔里尽是腥甜的味道,他的,她的,在无形的交织,那种味道让他上瘾,恨不得永远也不分开。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宁愿伤害自己,也……”宁愿咬破自己的唇,龙瑾瑜也不愿意让自己吻她。晏北权的心猛地抽痛。
没有说话,龙瑾瑜在他松开自己的唇瓣时,忙不迭的推开男人,逃到窗边。
门口有人,她这个样子没办法出去,所以只能先躲着这个男人。
“龙瑾瑜,五年来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现在能在看到你,吻你,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高兴么?”
“外人虽然不说,但是我也知道。自从你离开,我就像是个冰冷的野兽,没有感情,没有情绪,每天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每天晚上,我都会去暖房,去小书房,去看你留下的东西,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感受到你真的存在过,真的在我生命里出现过——”此刻这个男人如同孩子般倾诉着,眼角有液体缓缓滑下。
“五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雪飞满天,我都会想起北江码头,你我的初见。我都会想,若是当年我早点告诉你我已经放下仇恨,我若是没有对你说过那些让你误会的狠话,我们是不是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他很后悔,如果可以,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忍心伤害她。如果可以,哪怕不做这个北军主帅,他也不会去北港执行枪决龙少寒的命令。可是,一切都晚了,过去的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听着男人的话,龙瑾瑜将视线投向窗外。
是啊!五年了,冰冻冰融,这仇恨就像这冰,随着时间是不是又厚了几重?
只是,寒冰在厚也能融化,他们之间的仇恨呢?
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消失吧!
静,房间内静的可怕,晏北权高峻的身形渐渐逼近,知道将那抹清影笼罩。
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望着他,龙瑾瑜紧咬唇瓣,声音低哑的说:“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