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书醒來时,天光已经大亮,她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在景园,每天都是被雪儿尖锐的噪音惊醒,埋怨李嫂手脚不麻利,笨手笨脚。
起來时,吴应天已经出去了,巧书知道他有晨练的习惯,转身去了卫生间。
凉水冲在脸上,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想想还觉得自己挺不地道的,自己独自出來躲清净。
从洗手间出來时,吴应天已经回來了,手里拿着豆浆油条,看到巧书从洗手间走出來,忙催促她去厨房拿筷子拿碗吃饭。
巧书觉得心里暖暖的,昨晚父女俩的一番谈话,把她跟爸爸之间的关系又拉近了。
巧书觉得今天的油条比任何时候的都好吃,豆浆比任何时候的都好喝,就连父亲也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和蔼可亲。
吴应天被巧书盯得直起鸡皮疙瘩“看我干什么?赶紧吃饭,吃完赶紧回你男人身边,省得他们老景家又挑理!”
巧书撇撇嘴道“爸,合着你给我买豆浆油条就是想把我打发走啊!可我不想回景家,起码现在不想回!”
“你说的是什么傻话,虽然你们俩个还沒结婚,但我不在时,景孟阳沒少在身边照顾你,现在他家里來了个大麻烦,你应该在旁边帮衬点儿才是!”吴应天语重心长道。
巧书五指张开,放在吴应天面前晃了晃道“爸,你转性了?怎么突然说了这么有道理的话?”
吴应天白了巧书一眼道“你以为你爸是混不吝啊!谁对我咋样,谁对你咋样,爸心中有数,就是有时候财迷心窍了点儿,景熠堂的死你以为我心里不难受?只是不表现出來罢了,那老家伙身体能力不行,心理素质更不行,才说了几句就犯了病,留下这一大家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虽说景妍那孩子生意上很有头脑,但毕竟还是个女人不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那景孟阳就别提了,还不如他姐姐呢,虽然是有点儿小聪明,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就犯傻,那雪儿有啥呀!除了泼妇骂街使点小手段她还会啥,一大家子连一个丫头都搞不定,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她说她要去公司,如果是我就让她去,随便在公司里给她安插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让她玩儿去,她觉得无趣,自然就灰溜溜的回家了!”
“爸,你说得太对了,我怎么就沒想到呢!我这就打电话去告诉景孟阳!”巧书乐得蹦了起來。
吴应天一拍桌子道“坐下!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愈发的沒有规矩了,赶紧吃饭,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不差这一会儿!”
“哦!”巧书赶紧低下头大口的喝豆浆。
“刚才我在公园里看见王淑芬了!”吴应天自顾自的说道。
“啊?那你跟她打招呼了吗?”巧书抬起头看着吴应天问道。
吴应天白了巧书一眼,沒好气的说道“不打招呼难道装沒看见吗?都一把年纪了,还干小孩子做的事不成!”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巧书继续问道。
吴应天闻言叹了口气道“还能说啥,随便聊些有的沒的呗,那王淑芬才几天不见啊!人愈发的憔悴了,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脸上一丝神采都沒有,跟以前盛气凌人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我看着都不忍心,她那个女儿真是不给她省心!”
“那我得去看看王姨!”巧书说着就欲起身,被吴应天一把拉住道“你去,你去有什么用,你能治疗她的心病?”
“虽然不能解决她的心病,但安慰她一下也是好的啊!她现在身边就是缺了一个能跟她说体己话儿的。”
吴应天冷笑道“你前脚说完,她后脚还是伤心有用吗?你就知道做这些无用功!沒用任何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当初她把雪儿送人也是身不由己,如果那景熠堂能给她一个家,她何苦会这样做,宝贝还來不及!孩子不再自己个身边,又嫁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好在那人知她疼她,奈何是个短命鬼,早早的就去了,剩下王淑芬一个人孤苦无依,这也就罢了,现在这孩子上门來讨债,将两家人闹得家无宁日,鸡犬不宁,王淑芬心里的苦啊!怕是快将她这个人都填满了,人心中一有事儿啊!头发一夜之间就白了!”
“那该怎么办?就这么看着?我不想让王姨这么伤心!”巧书闻言,眼睛泛红了。
“这不是你不想就能避免的!孩子就是來上门讨债的,你是个例外,你是上门还债的!”吴应天说着捏了捏巧书的鼻子,巧书问道了他指尖传來的浓郁的烟草味儿,不禁皱了皱眉头道“爸,你还是少抽点儿烟吧!烟吸多了对身子不好!”
“这烟可是提神解乏,排解忧虑的好东西!你不会所以你不懂,我想你妈的日日夜夜里,还好都有它陪着我,可是现在物价上涨的厉害,很多烟都不是以前的味道了,烟丝里不知道都掺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候吸起來还会噼啪作响,一不留神就能吓人一跳!按理说,这物价上涨,东西的质量也应该越來越好才对,但偏有那无良商人以次充好,唉!想想就來气!”
“爸,你别长吁短叹了,凡事别太较真儿,这样才能活得开心啊!你看看你女儿我,虽然每天都很辛苦,有时一天要打两份工,可还是活得开开心心的呀!”巧书握着吴应天的手说道。
吴应天笑了笑道“你呀是走了狗屎运,遇到了景孟阳,要不哪能有这悠闲日子过?我也是沾了你的光,这人的命格啊!有时还真是不好说,你觉得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不知就会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你乐极生悲,当你觉得前途缥缈的时候,又会从天而降一块大馅饼,啪叽就掉到了你的身上!”
巧书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爸,你不知道女儿打工时受过多少哭,遭过多少人的白眼,女儿一直都沒跟你说过,不管做什么工作,一天都必须的站好几个小时,有时站但腿肿都不敢挪动半分,嘴上还要挂着笑,让客人看了高兴!”
闻言,吴应天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巧书的头道“孩子,真是难为你了,都怪爸爸不好,爸爸沒有本事,不能让你过其他女儿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爸,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了,最起码愿意跟女儿说几句话了,不像以往那样,就知道摆着个臭脸不理人!”巧书依偎在吴应天怀里说道。
“爸爸也是看到王淑芬的样子才醒转的,跟她比起來,爸爸要比她强太多了,有个你这么孝顺的女儿,什么时候心里都装着爸爸!”吴应天欣慰的笑着说道。
“女儿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不该堵气说要跟你分开的话!”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再自责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要跟景孟阳好好过日子,景孟阳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太倔,跟他的爸爸一个样,爸担心你将來跟着他会受委屈!”
“爸,景孟阳他其实对我挺好的,我说的话他基本都会听,就是他的妈妈……”巧书说到这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妈妈怎么了?”吴应天皱紧眉头问道。
巧书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道“其实也沒什么,就是还沒有从孟阳爸爸的死里走出來,每天唉声叹气的,身体也沒有以前好了,精气神儿也不似以前了,我有时真的有点儿担心,想上前安慰几句,可是都被她冷着的一张脸给吓回來了。”
“他妈妈有这反应也是正常,我到现在还沒有从你妈的死里走出來,这这一晃都十多年了,有些伤口在心里结了痂,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了,时间虽能冲淡一切,可是冲不走淡回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回忆会越來越清晰!好似刚刚发生过的一样,扯着你的心,让你很痛苦!痛苦到只能用酒精來麻痹!”吴应天说话时满眼的哀伤。
“爸爸是在说你对妈的思念吗?妈去世时我还很小,记忆大多是模糊的,只记得妈妈那时长长抱着我,她有一头乌黑顺长的头发。”巧书也陷进了回忆里。
“你妈她特别喜欢笑,而且笑点极低,屁大个笑话能让她笑上半天,因为这我常常笑话她,她也不以为意,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有个谱,让人从她身上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爸,你别伤心了,妈在那个世界也会过得很幸福的,我们祝福她吧!”
“嗯!”吴应天笑着对巧书点了点头。
这一番谈话,二人的眼眶都红了,往事一件件涌上心头,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的往事,哪怕时光过得再久也不可能遗忘,就像一个印记一样,深深的烙在心里。
巧书帮吴应天擦干脸上的泪水道“爸,别伤心了,我们父女终于苦尽甘來了,以后你就跟着女儿过好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