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气氛和煦灿烂，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不时有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传出来。
就在升强实业招待别墅的茶室里，张向光和韩凌玥对面而坐，举止之下相谈甚欢，林忠跃也在一旁谈笑相陪。
可足足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俩人嘴里，就没一句说正经事的话。
这就是天域的“寒暄”文化，尤其是场面上需要走人情的交际，级别越高，反而就越不能上来直接就说正事，非得山南海北，把祖国大地全都扯一遍之后才行。
“呵呵呵，张总啊，你这本地人就是不一样，对田江县的了解就是透彻，我在滨海小十六七年了，都不知道这田江县还有这么多历史典故......”
两人寒暄了足足四十分钟，终于，韩凌玥的眸子微微一闪，可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
“对了，正好我们林经理也在，张总不愧为田江县的一方豪杰，看起来我们盛昊这回在田江县的项目，就要全仰仗张老板照顾啦，哈哈哈......”
韩凌玥这话说得极为随意，就好像跟前面的任何“水话”都没有什么区别一般，可那双眼睛却始终偷偷瞄着对面的张向光。
然而......
“呵呵呵......”
听到这句话，张向光就这么笑吟吟的端着茶杯，两只眼睛同样阴恻恻的盯着韩凌玥，却并没有接话。
“哦对了！”
忽然，眼看着对方如此表现，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韩凌玥仿佛这才想起什么一样，直接朝旁边的林忠跃一招手：
“张总，这回我们俩过来只是顺路，所以事先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见面礼，不过陆总前些天还真入手了一些挺别致的小物件，听说这回我要来田江县，特意嘱咐说一定要给您带过来，就当是陆总许久不见的一点心意，您看......”
“哦？陆总这么忙，现在还有闲心惦记我呢？哈哈哈，那可好，来，你们几个，去帮忙搭把手~”
都是场面上的人，有些程序不需要用话讲明，林忠跃也知道韩凌玥的用意，急忙顺手接过车钥匙，带着几个张向光的小弟往外就走。
其实按理说现在有林清在，怎么也不应该让林忠跃亲自出去搬东西，但毕竟在张向光的地盘，现在很明显这老小子不老实，在这种情形下，韩凌玥是实在不敢让林清距离自己太远。
时间并没有让所有人等太久，两人这边寒暄了还没几句，外面一阵脚步声响，三四个小弟脚步沉重的走了进来，每个人手中全都抱着一个硕大的箱子。
只稍稍用眼一扫，张向光的眼皮不禁一眯。
只见前边，两个小弟抱着两大箱的国酒，而后边又两个小弟，怀里却一人抱着两大箱子的金装国烟。
虽然这时候的物价还没有后世那样飞起，但这两整箱的国酒和四箱国烟，光从价位上来说也要三几万出去，在这个工薪家庭一个月可能也才几千块收入的时代，如果单说个人的礼物，已经绝对上了级别。
然而，单只这些东西虽然不便宜，却又怎么能入得了张向光的眼皮？
这几个小弟不过就是“前菜”，几人进来也不多说话，自顾自的抱着箱子往旁边一拐，就是在老板面前晃一下，然后直接走到旁边往角落里一堆。
就在后边，只见林忠跃脚步谨慎的缓缓往房中走，就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只蓝白相间的满花大瓷瓶。
“哦？清期的民窑青花？”
看到这个罐子，张向光那始终古井无波的笑脸上，这才露出来一丝诧异。
说句实话，以他这个级别，如果是陆定坤亲自送礼，能送一只民窑的清青花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虽然不比元青花或者官窑的价格昂贵，但少说十余万元还是足足有的，他张向光也总有些自知之明，要是他盛昊真能送自己一只元青花，那还跟自己矫情那“两千万”干什么呢？
“呵呵，张总就是好眼力，我们陆总知道您爱好个古董收藏，所以前阵子正好遇到一件品相还不错的青花罐，当然，也不知您能不能看得上眼，所以......”
一边说着，韩凌玥再次朝林忠跃点了点头。
就见林忠跃谨小慎微的将这青花罐放到张向光的办公桌上，随即从罐子里，又轻轻的，扯出一支通体泛白，只有小半臂长短的凝脂玉雕。
“嘶......和田正种的玉如意？”
这一下，张向光的眼睛可真瞪圆了。
所谓“金有价而玉无价”，不是说这玉石就肯定比金子贵重多少，而是这玉的定价，向来十分模糊。
玉雕如是，籽料来源、玉石色泽品相，甚至包括玉雕的刀工什么的，都能导致看起来差不太多的玉雕价格却相差千万。
而最主要的，玉石到了某种级别，那所谓的“有价无市”，一般不只是说它珍贵，而是说经常是某种相类似的同级别玉石在某个场合卖出过多少钱，它这块玉大概就值多少钱。
可如果别人认为不值，那可能几千万的玉，它其实也就是个摆设，兴许就分文不值了。
所以如果不是专业的玩家，对于玉石这东西绝对是十分的忌讳，因为你不知道它到底能值多少。
张向光虽然不过是一个“乡镇企业家”，但作为一方藩镇，吃过见过的世面可绝对不下于陆定坤。
这玉如意距离多远，在灯光的映照下都能看得出其中的“血丝”，一看就不是凡品，要是世间珍宝还谈不上，但一打眼，四五十万的价值是绝对叫得出的！
只送他张向光个人，竟然抬手就拿出了近五十万的礼物！
“呵呵，呵呵呵......”
竭力还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淡定，可林清分明能看到，张向光脸上的肌肉，已经隐隐开始“噼啪”跳动起来。
不对!
他这个反应很怪异！
以张向光这个贪婪的个性，突然被送了这么大的礼按理说要么就是贪婪，要么就应该露出满脸骄傲......
可这个满脸“纠结”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心里下意识一阵意动，可另外一边，韩凌玥已经开始继续做“正经事”了。
“张总，这点东西不多，不过聊表些心意，陆总最近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所以田江县这边的事就全交给林总这边来办，以后还得仰仗张总多多关照啊~”
韩凌玥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把自己的意思递了过去，又把林忠跃的地位给拔了上来，可最后说到底，却还是在探张向光的口风。
不管怎么说，我几十万的礼都送了，你那两千万明知道也肯定要不出来，莫不如大家各退一步，都有钱赚，岂不美哉？
“哦~呵呵呵呵......”
然而，终于又听到韩凌玥把话题引到田江县的项目上，张向光忽然微微一笑，紧接着两只眸子，却瞬间聚焦到旁边的林忠跃身前。
“林总......呵呵呵......韩总，老张我性子直，既然你把我当朋友，那有些话，我也就不掖着藏着了......”
一句话出口，再看张向光忽然身体朝后一倾，随即却不紧不慢的，直接掏出一支香烟，“啪”的一下点着了放到嘴旁狠狠一吸~
一阵烟雾缭绕，顿时充斥在整个茶几上方：
“我老张还真想问一句，你们这个林总......从哪冒出来的？让他全权负责？他算哪根葱？他负责得起么？”
张向光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沉异常。